第8章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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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月河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帶著一夜沉澱的微涼。
    任無鋒與秋伊人在民宿酒店臨水的窗邊用過了簡單的早餐。
    窗外,古老的運河在初升的秋陽下泛著碎金般的光澤,烏篷船劃過水麵,蕩開一圈圈漣漪,攪碎了倒映的粉牆黛瓦。
    退房,背上小背包和畫板,兩人踏上前往烏鎮的短途包車,將月河的晨靄拋在身後……
    當然,他們這所謂“短途包車”的司機實際是“十二節氣”中的白露冒充的。
    至於這麽難得的、可以在少族長麵前單獨露臉的機會為什麽是給白露?
    誰讓旅遊攻略都是她編的,她對各個景點又如數家珍呢。
    而眼鏡製服美白o裝的白露雖然興奮,但是也把握著分寸,很恰當的演繹了一個“本地人”對風物的熟識和“包車司機”的本分。
    有其他節氣隱蔽的開車導引開道,白露也不必擔心會走錯路的可能。
    不過路上主要還是精神抖擻、情緒甚好的秋伊人在跟白露談論本地的一些掌故,任無鋒說話比較少。
    “十二節氣”剛分配到他身邊,任無鋒這個少族長自然要多觀察、多看看她們的表現,然後再琢磨其他事情。
    其實任無鋒是非常不願家族暗衛貼身保護的。
    他的秘密太多,女朋友也多了點,很多事情都不願為他人所知悉。
    盡管暗衛的忠誠度是有保證的,然而那是對家族的忠誠,而不是對任無鋒本人的忠誠。
    這種區別大多數情況下並無所謂,某些時候,則是致命隱患。
    先不論長老會給他安排暗衛除了保護之外有沒有監視他的意思,就是暗衛如今的掌執者是四叔任天行這般行事霸道的人,就令任無鋒有心理上的抵觸。
    隻是長老會的理由光明正大,全是長輩們的愛護之心,任無鋒幾番推拒無用後,就也隻能接受了。
    不過“十二節氣”想真正獲得他這位心有淵海的少族長的信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許需要,日久見人心。
    也許需要,某一天奉獻犧牲。
    總之,任無鋒高坐在上位,靜靜俯瞰著“十二節氣”的表現。
    ……
    上午九時許,車子到達了烏鎮。
    陽光正好,溫和而不熾烈,如同上好的絲綢輕撫在肌膚上。
    烏鎮西柵褪去了清晨的薄霧,清晰地展現在了任無鋒和秋伊人的眼前。
    小橋流水,粉牆黛瓦,深秋的烏鎮宛如一幅剛剛展開的、色彩飽和度極高的水彩長卷。
    陽光透過層疊的馬頭牆,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幾株楓樹已羞赧地染上了深淺不一的紅,金黃的銀杏葉點綴其間,為這水墨基調的世界增添了跳躍的暖色。
    任無鋒和秋伊人沒有著急著直奔景點,而是沿著河岸悠然漫步著。
    秋伊人時而駐足,舉起手機捕捉光影交織的角落——一扇爬滿藤蔓的老窗欞,一艘滿載秋色的烏篷船,或是石橋上憑欄遠眺的老者剪影……
    任無鋒則在她身側,偶爾也舉起手機,抓拍她不同角度的曼妙風姿。
    “學長,這橋應該就是‘如意橋’了。”
    秋伊人指著腳下這座造型古樸、拱券高聳的石橋,淡淡道。
    任無鋒瞄了幾眼橋欄上雕刻著的紋樣,微笑著點頭道:“確實是‘如意橋’,明嘉靖年間由本地一位致仕的京官捐建。
    這橋欄上的浮雕雖風化嚴重,但依稀可辨是‘纏枝蓮’紋飾,寓意‘連綿如意’。
    這位官員名喚沈瀚,官至工部員外郎,致仕回鄉後深感鄉民渡河之苦,故散盡家財修了此橋。”
    他頓了頓,看向秋伊人,聊到:“說起致仕官員修橋,學妹你可記得北宋範仲淹在蘇州興修水利,其‘義田’製度?
    沈瀚此舉,雖不及範公澤被後世之廣,亦是‘達則兼濟’精神的餘脈。”
    秋伊人眼眸一亮,接口道:“豈止記得範公,嘉興海鹽的‘常豐閘’乃五代吳越王錢鏐所建,‘蓄泄以時,旱澇無憂’,保境安民,澤被後世。
    水利與橋梁,皆是民生所係。”
    她指著橋下清澈的流水,神情敬仰道,“這水千年流淌,滋養的不正是錢王遺澤與無數沈瀚這般無名善舉嗎?”
    任無鋒點了點頭,看向她。
    秋伊人也正好看向他。
    兩人目光交匯,相視一笑,默契於心。
    行至一處掛著“郭家弄”牌匾的幽深小巷。
    任無鋒指著牌子,介紹道:“此弄雖窄,卻有名堂。相傳明末清初,此處住著一位姓郭的裱畫匠,技藝精湛,尤擅修複因戰亂損毀的古畫。
    清初‘四王’之一的王鑒,流寓嘉興時,其多幅得意之作都曾托付於他裝裱。
    所謂‘三分畫,七分裱’,這小小弄堂,亦是藝術得以傳承的節點之一。”
    秋伊人接話道:“說到裱畫,想起北宋米芾《畫史》中盛讚‘蘇州裱背’之精妙。
    隻是如今商業時代與娛樂大潮席卷神州,傳統技藝的傳承卻尤其不易了。”
    說著,她輕輕歎了口氣。
    任無鋒卻揉了揉她的頭,笑道:“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活法。
    時代大潮如此,趨利避害是常人之天性,也沒有什麽。
    何況這世間總有些非常之人,或癡,或迷,或不慕利名,做著那些看起來很傻逼的事情。
    正因稀少,愈顯珍貴,愈見風骨。”
    秋伊人低頭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她抬頭看向任無鋒,眼睛亮晶晶的,一臉讚同道:“是呀,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活法。
    然而神州文明之火始終不滅,不就是因為總有些非常之人在薪火相傳嗎?”
    任無鋒親了親她的額頭,笑而不語。
    秋伊人嬌嗔著白了心上人一眼,心裏卻跟浸了蜜罐一般。
    ……
    在熙攘的人群裏牽著手走著,走著,他們走到了著名的草木本色染坊。
    巨大的曬布場上,數十條長逾數丈的藍印花布從高高的竹架上瀑布般垂落,在秋日溫煦的微風和陽光下舒展、飄舞。
    靛藍與純白交織,形成一片流動的、充滿生命力的藍白海洋。
    陽光穿透布匹的經緯,在地上投下變幻莫測的光斑與影痕。
    “太美了!”秋伊人忍不住讚歎,舉起手機就拍拍拍起來——
    接下來,他們又去了庭院深深,古木參天的昭明書院,坐在回廊的石凳上,對著“六朝遺勝”的石坊討論梁昭明太子蕭統主持編纂《文選》,澤被後世文壇的貢獻。
    他們也在茅盾故居,探討那個風雷激蕩的大時代下,知識分子的掙紮、選擇與“矛盾”。
    在寓意著“左右逢源,升官發財”的逢源雙橋上,他們並肩合影。
    橋下流水潺潺,倒映著兩人般配無比的身影。
    秋伊人還特別要求任無鋒站在橋中央,擺出不同姿勢。
    而她拿著手機,為心上人拍下了一組獨照。
    水鄉、舊樓、古橋、陽光的背景映襯中,任無鋒身材高大挺拔,麵容英挺俊逸,嘴角含笑,眼神溫柔,讓拍著照的秋大校花直犯迷糊。
    邊走,邊拍。
    邊玩,邊聊。
    暮色漸四合,華燈又初上。
    烏鎮的夜,比白日更添了幾分朦朧的詩意與繁華。
    任無鋒牽著秋伊人的手,把她帶到了烏鎮最負盛名也是最貴的餐廳——“枕水·暮色”。
    餐廳臨水而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燈火璀璨的西市河,烏篷船影搖曳,槳聲燈影,如夢似幻。
    侍者引他們至窗邊最佳觀景位,兩人點了餐廳的幾樣招牌菜:古法蒸太湖白魚取其肉質細嫩,鮮甜無匹)、蟹粉獅子頭碩大飽滿,蟹黃流金)、陳年花雕醉熟蝦酒香濃鬱,蝦肉彈牙)、時令的雞頭米炒河蝦仁清新爽脆),以及一道精致的桂花糖藕作為甜品。
    “嚐嚐這個。”
    任無鋒將一塊剔除了細刺、雪白晶瑩的白魚肉夾到秋伊人盤中,道,“太湖三白,秋日最為肥美。
    這蒸法看似簡單,火候和時間的把握卻極考究,多一分則老,少一分則生。”
    秋伊人淺淺微笑,細細品嚐。
    那鮮甜的滋味在她的舌尖化開,甜到了女孩的心裏。
    晚餐後,他們入住了任無鋒預訂好的烏鎮最高端的度假酒店——望津裏。
    任無鋒隻定了一個房,是一棟獨立的、自帶假山庭院的套房別墅,而秋伊人也沒有反對。
    ps今天已更近萬字了。作者君發現,酒和女生,都會極度影響我碼字的速度。奈何本人就是最愛酒和漂亮且有趣的女生,沒有一點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