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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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紅官正在院中修剪花枝,聽說紅喜帶來了那人的消息,他手中的剪子一頓,臉上閃過短暫微不可察的笑容,趕到前堂時,就看到跑進來的紅喜。
    紅官人還沒坐下,就問:“紅喜,他怎麽說?”
    紅喜跑得氣喘籲籲,激動地說:“來來來,他要來。”
    “那他……”
    “人我已經帶來了。”
    沒想到這麽快,他都還沒做好準備。
    聽他這麽一說,紅官探頭一看,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穿著休閑,斜挎個包,看起來很清爽,隻是和紅官對視一眼之後,那人就低下了頭去。
    紅官將他掃量了一遍,緩緩坐了下來,眼裏浮現的星光好像一下散了去:“你叫‘北極星’?”
    小夥子有些手足無措,進來時有偷偷看了眼這個不太像現代人的小哥,心裏一陣打顫,怎麽大戶人家招工都這麽嚴肅嗎?
    “是、是……”他回答得有些生硬。
    紅官注視著他,小夥子很拘澀,被紅官盯得很不自在。
    紅官轉頭問紅喜:“你在哪裏找到他的?”
    紅喜說:“在碼頭。”
    看紅官的神情不對,紅喜立馬問:“怎麽了先生?他不是嗎?”
    紅官搖了搖頭,氣質不對,這雙眼更不像,真正的北極星那雙眼他印象深刻。
    “八成是以為我們在招工。”紅官扶著額頭,淡淡地說。
    “怎麽你們不是在招工啊?那找我來幹嘛?”小夥子突然硬著頭皮問。
    “啊?”紅喜一臉懵,“我也沒說要招人啊……哦你以為我們要招工,所以冒充的是不是?”害他白費那麽多勁,還害紅官空歡喜一場,紅喜有些生氣,走過去一把抓起對方的衣服,就要開揍。
    “我就是北極星,碼頭那些工人都知道,就是他們送的外號,你去打聽打聽看我有沒有冒充。”那小夥也著急了起來,抱著頭就想躲。
    紅官出聲阻止:“紅喜,是你不對,沒說清楚,送人家走吧。”
    “等等,老板,要不您就留下我吧,我什麽都可以幹的。”小夥子還想說什麽,就被紅喜拽走了。
    從前紅宅招人的時候,都是紅福在負責篩選。外頭許多人聽說可以為紅官辦事,擠破腦袋想來應聘,保潔打手跑腿什麽的,不論待遇多少,能親近這位長衫先生就好。
    可在紅宅辦事的人都知道,紅官用人隻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幹淨,無背景無前科無仇敵,進來之後,堂堂正正做人,認認真真做事就好。
    可就這麽個標準,想要找到合適的人,也如同大海撈針。
    紅福從外頭回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心想從前也沒聽紅官提起過這麽一個人,怎麽突然間找了起來呢。
    人一進後院,就瞧見紅官準備點煙,抓個正著。
    “先生!”紅福這一聲喊,紅官的手抖了一下,心虛地笑了笑,自然順手收起了煙盒火柴盒。
    紅福禁不住歎了聲,他家先生也煩人嘮叨,能見好就收就算了,不提了。
    “先生,聽說您要找的人找到了?”紅福順便一提。
    紅官搖頭說:“他不是。”
    紅福有些奇怪:“先生,這‘北極星’到底是什麽人?”
    紅官回答:“故人。”
    紅福跟了紅官十來年,也沒見到與他有過什麽交情的人,要說計醫生還算一個,林耀堂也是幾年前才知道的,先生藏得夠深的啊。
    知道紅福疑惑,紅官繼續說:“十歲那年,他救過我,但受我連累被解家斷了腿,從此就找不到他了。”
    “原來是這樣,”紅福心中有數,是該好好補償人家,“先生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您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嗎?光記得名字不行,這大海撈針的。”
    而且這股風放出去,說不準有多少人會冒充呢。
    紅官眸子精光微閃,紅福的話提醒了他,上一次在關內,因為紅官的話,少年才改的名,“北極星”是少年隨口說出來的,事實上不能作數。
    如果這麽多年也沒正式取名的話,少年應該還叫“災星”才是。
    “不對,他不叫北極星,他應該叫災星。”
    紅官這話把紅福給愣了下,他家先生怎麽就跟天上星星打交道了呢,這都什麽人取的名字,哪有人叫災星啊?
    “先生確定沒有搞錯?”紅福語氣有些質疑。
    紅官苦笑了下,災星確實不是個人名。
    他按印象中的少年長相描述了遍:“比我大幾歲,個子高,長得結實,挺精神。”
    紅福知道他家先生形容人長得好看,都說是“精神”。
    “那雙眼很黑,但有星芒。”紅官補充了一句。
    紅福一聽,這和大海撈針的區別就是,這根針粗了點。
    但還是得安慰一下紅官,紅福說:“先生放心,就算翻遍整座南城,咱們也要把他找出來。”
    “可能已經不在南城了。”
    “這不好說,先生不要想太多。”紅福看了看手表時間,催促紅官去休息,下午三點還有人要過來谘詢闖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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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來的人是計醫生介紹的?”紅官想起計承曾經跟他提了一嘴,當時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真就介紹個人過來,要不把計承發展成為中介?但好像他不缺客戶。
    “是的,是計醫生患者的爸。”
    計承病人的父親?計承第一個病人不是他嗎?
    看紅官皺眉頭,紅福連忙解釋說:“哦是計先生治過的一條狗的主人,這些人通常把養的動物當作是自己的孩子,叫習慣了。”
    紅官點點頭,說:“說下具體情況。”
    紅福說:“聽計醫生說,這位老先生的兒子,也就是那條狗,死了,因為過度思念,後來得了抑鬱症,想來尋求解脫。”
    在紅官這裏,解脫有兩種解釋,要麽活得灑脫,要麽死得幹脆。
    “老先生是一個人來嗎?”紅官問。
    “本來計醫生也要過來的,但他臨時有事,就沒有陪同了。”
    “他家裏有其他人嗎?”
    闖本命關這事就如同做一個關乎生死的大手術,必須要患者本人和家屬同意並簽字確認才行。
    上次林耀堂獨自一人來,是因為他在世並無親屬,什麽都得他自己做主,遇到這種情況,隻需要闖關者自己本人對結果無條件負責就好。
    紅福搖了搖頭,說:“過來谘詢的隻有老先生一人。”
    “好,午飯不用叫我。”紅官轉頭向房間走去。
    紅福看紅官那消瘦的身板,都忍不住歎氣,他再這樣厭食下去,估計得辭退廚子了。
    濕漉漉的地麵積了不少汙水,昏黃的路燈照出了空氣中的水霧,一片片黃乎乎的投影照得地上一塊亮一塊暗。
    紅官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兩邊是老舊的建築,中間這條巷子又窄又暗,潮濕的空氣讓他的喉嚨不舒服。
    可是前後都是長長的巷子,巷子兩邊盡頭都埋入黑暗中,他隻能選擇朝前或者往後。
    紅官沒有多想,踽踽前行。
    兩側房屋屋頂有積水的,還會嘀嗒嘀嗒滴水。
    他剛覺得整條巷子安靜,就突然傳來了打架的聲音,就在不遠的黑暗處,一種拳拳到肉的快感刺激著他病懨的靈魂。
    紅官快步向前走去,“砰”的一聲,尖銳刺耳,他急忙刹住了腳步。
    是槍聲!前麵有人持槍幹架?
    紅官遲疑了一會兒,看了看周邊,房屋與房屋之間的縫隙太小,藏不住人,五米一個的垃圾桶還能夠遮蔽。
    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什麽腳步聲,他決定繼續向前。
    很快,他就看到了零零散散倒地的人,有臉朝地的,也有背靠牆的,這麽數過來已經有五個了,個個是身強體壯的大塊頭,手臂上還有青龍白虎的紋身,像黑道上的人。
    橫七豎八的淌著血,屍體旁還有菜刀和鐵棍。
    那槍聲到底從哪裏來的?沒一個活著?
    隨著腳步的向前,紅官聽到了喘息聲,又粗又重,就在前方黑暗的拐角處。
    紅官挽起袖子,一步步靠近,那喘息聲越來越大,可不巧的是,紅官這時的喉嚨也發癢了,來不及捂嘴就咳了起來。
    果然!一把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紅官側目,隻看到對方穿著西裝,胸膛濕紅了一塊,半個身子藏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那一頭碎發很熟悉。
    “哪路人?”對方冷冷發問,帶著輕微的顫音,是中槍了。
    “哪路都不是,隻是個無辜的過路人。”紅官咳完之後,很鎮定地注視著對方。
    槍在這個人身上,如果對方要自保,不可能等到最後才掏出來打上那麽一槍。
    要麽剛才那聲響是最後一發子彈,要麽這槍就不是他的。
    “你沒子彈了。”紅官賭了一把。
    “看來不是同一路人。”那人作勢要扣動扳機,紅官輕聲說:“你隻有一次機會。”
    說完,就閉上眼睛,任對方開槍。
    嗒!那人果然扣動了扳機,子彈用完了。
    紅官睜開了眼,那人捂著胸口倒退了一步,後背撞到牆上,整個人都被黑暗包裹著。
    紅官亮出了一把短刀,朝他靠近。
    那人垂著頭,抬起眼,呼呼喘氣:“利索點,不要浪費時間。”
    趕時間求死?紅官對眼前這個人突然有了興趣,刀尖抵住他的胸口,說:“把子彈挖出來吧。”
    “啊?”對方很詫異,“不殺我?”
    “我不認識你。”紅官點燃火柴,用火給刀子消毒。
    一點微光中,那張清俊的臉很熟悉,那人定住幽幽目光,接了話:“隻對認識的人下手?”
    紅官不想廢話,刀柄一頭朝向他:“自己來。”
    那人識趣地沒有磨唧,嘶啦一聲,將鮮血染紅的襯衣撕開,露出胸膛一個血肉模糊的槍彈傷口。
    這人傷在左胸上,應該正中心髒,怎麽還能活著?右胸口上有個黑紅紋身,很搶眼。
    不是飛禽走獸一類,而是一個字,黑色的“禁”字,禁字外邊還圈了半圈朱砂墨痕。
    這個標誌很熟悉,好像某類禁忌術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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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著眼前的人看,想努力看清對方的長相,可怎麽瞧就是瞧不清楚,朦朦朧朧像擋了一層紗一樣。
    那人接過刀子,對準崩裂開的傷口切了十字,緩慢撬出彈頭。
    紅官眼皮跳了跳,這人居然一聲不吭地開膛取彈頭?是條硬漢!
    彈頭掉地上,血淋淋。
    紅官撿起彈頭用力掰開,將無煙火藥倒在那人傷口上,再劃一根火柴點燃,很幹脆。
    即使近在咫尺,他還是沒辦法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那人定定看他,胸膛劇烈起伏,呼出口氣,問:“為什麽?”
    “這個問題沒意義,我不答。”紅官麵無表情。
    “行,那就問個有意義的,你叫什麽名字?”
    “紅官。”紅官回答這聲,抬頭,視線正好跟對方撞上,這雙黑如幽林的眼,他看清了。
    紅官一怔,猛地清醒過來。
    他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有些苦惱又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還莫名其妙緊張了一把。
    最近做夢有些頻繁,看來得吃安神藥了。
    醒來的紅官兩眼沒有神采,外頭已經來了客人,紅福進來叫了。
    一不小心睡過頭,紅官匆匆洗了把臉,讓自己精神點,穿戴整潔就出前堂了。
    前堂坐著一位白發微霜的先生,龍頭拐杖靠一邊,正喝著茶。
    紅官見客人第一眼,就覺得對方有些虛,氣虛的那種。
    客人一見紅官出來,兩眼直了,定神看了好一會兒,這就是傳說中的長衫先生,解家紅官?
    穿著一襲白淨長衫,長相端正清俊,氣質溫文爾雅,和想象中的關煞將有著天壤之別。
    守關如同守門,得是關二爺那種威嚴霸氣的,這麽斯文,能鎮得住凶煞?
    老先生的眼神裏的疑惑太過明顯,紅官淡淡一笑,拱手說:“鄙人紅官,先生久等了。”
    被他這麽一拱手,老先生忙起身來回禮,緊握住手搖了搖,有些拘謹地說:“關煞將,幸會了。”
    “還沒請教先生高姓大名。”紅官直奔主題。
    這關煞將應該是個讀書人,像個秀才,說話很得體,聽著就舒服。
    “哦我姓周,名叫大有。”
    “敢問周先生哪裏人?”
    “祖籍就是南城,後來搬去了西城,老了就想落葉歸根,所以回來了。”
    “周先生認識計醫生是嗎?”紅官示意周大有喝茶,見他端起茶杯晃了晃,瞟了眼他身側的龍頭拐杖,心中猶疑片刻,正想問話,就聽周大有說:
    “認識認識,計醫生是個好人呐。”
    紅官一口茶噎了下,想不到計承在這裏被發了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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