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和萬家的恩怨，的確是從30多年前就開始了。”
    聽解鴻程的聲音，像喝了點酒，悠遠且含糊不清。
    “那年，四叔……解四爺想通過捐納的方式謀得一官半職，但剿匪期間缺的是上陣殺敵有謀有勇的軍官，捐納得來的官位，很多人不服。四爺所謀不成，卻得益於文書員一職，查到了當年的部隊政委，就是捐納上位，於是進行了大肆宣揚……”
    聽到這裏，紅官大概也就明白了，據他所知，萬重山的父親萬事興就是靠買官當上了部隊政委，不是特別光榮，有這麽一段背景，萬重山本人諱莫如深且引以為恥，解季德小人之心偏鬧得人盡皆知，可見當年的梁子就是這麽結下的。
    這本是一隱秘，但在部隊裏一經傳開，萬事興很難服眾。
    “後來，部隊政委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不得已掏出家底增設了三個彈藥生產廠，為剿匪戰爭提供了一半的武器支持，這才平息了輿論風波……”
    萬世精密彈藥公司當年臨時增設的廠製造彈藥的代號都是“”，後擴大規模，收購了恩施武器工業，所以製造出來的彈藥代號變成了“e”，也就是解季德後來盜賣的那一批。
    可見，萬家針對解家並非一時興起，而是那個解季德咎由自取，一步行差踏錯就讓整個解家被陰謀籠罩了三十年之久。
    解鴻程很輕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歎解家的命途多舛，還是歎世道人心。
    聽著他接下來的講述，紅官和連古對視良久，又齊齊無聲一歎，這三十年間大小事不斷，大多是為後邊化武研製基地搭建做鋪墊，但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默噬病毒。
    這種曾經險些將連古折磨至死、令人聞風喪膽、又讓海內外醫者束手無策的病毒，竟然也跟萬家有關係。
    “西海這種病毒被發現時，還沒有出現傳播的可能，後被用於化武研究，才導致了變異擴散，五爺也因此感染上。”
    紅官眉心微擰，“你是說最開始是被萬家用於化武研究？”
    他問這話時，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連古的手，想起當初那痛苦的一幕幕，他仍覺後背拔涼、心有餘悸。
    連古垂著眼眸投下的陰影，如一把鋒利的閘刀，不怒自威，卻泛著森森寒意。
    解鴻程：“萬家有毒販集團的人給他做實驗，實驗失敗也當是吸毒自食其果，沒有人會在意毒販的突然暴斃，而那些實驗成功的人就會被流放到人群密集的地方，約等於一個生化武器。”
    西海爆發默噬病毒那會兒，也真如末世一般人人自危，後邊被西城當局做了隔離，隻可惜那些隔離的人沒等來特效藥和疫苗。
    不幸中的萬幸，連古有紅官，否則下場也和所有中毒的人一樣，慘不忍睹。
    “既然當時已經被當局隔離，解五爺為什麽還會中毒？”紅官追問。
    “當然是……”解鴻程的聲音突然掉線，如同被人掐了下，“從海盜手裏獲得，也就是和連家那位長得一樣的人。”
    是黑蜂！
    紅官再次看向連古，目光交接，看見他的眸心在顫動。
    “你沒懷疑是連先生？”紅官抓住了重點問解鴻程。
    “開始以為是，後麵有所懷疑，就去調查了，發現並不是同一個人。”說到這裏，他好似鬆了口氣，至少他的弟弟不會栽在亂七八糟的人手裏。
    先前解鴻程也以為跟他們解家秘密往來的人就是連古，但是撞見的次數多了，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至少連家這位行事要磊落得多。
    “你們是對的。”
    解鴻程當晚重複了三遍這句話，是由衷的肯定，是慶幸，也是感謝。
    如果沒有把解家的親朋好友翻個底朝天，他也翻不出這些陳年舊事，更不會在聯合軍政的安全顧問麵前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是該交代了，為解家，也為紅官。
    解家是可悲，是罪有應得，萬家卻是可恨，算計了那麽多無辜的人。
    如果不把萬家供出來，他沒法給解家家族上下交代，更沒法保證將來的解家，在麵對萬家這般城府深密的對手時，能遊刃有餘、處變不驚。
    “解家不會做縮頭烏龜，如果聯合軍政想息事寧人，我一定送萬家上熱搜！”
    解鴻程以無比堅定的一句結束了通話。
    新時代，輿情確實能倒逼權力當局做決策。
    接著又聽說樊玉影從真理島回來後，就毅然辭去了萬家商會拍賣師的職務，還被要求簽署保密協議，但這並不能阻礙她去聯合軍政處舉報萬家商會。
    萬家不是沒有行動，而是人家樊小姐已經雇傭了連家特衛24小時近身保護，連林刁都成了樊玉影的專屬司機了。
    目前人證、物證俱在，聯合軍政詳查也很快能出結果，而紅官和連古就隻需靜候佳音了。
    忙碌的一周，兩人沒能去參加沈家家主沈局的六十歲壽宴，隻讓褚衛和紅喜作為代表送去了賀禮。
    偷得浮生半日閑，且將春色煮新茶。
    院子裏的兩人就這麽邊煮茶邊賞春色，直到一個電話打入，才攪亂了這幅曬春圖。
    “你說什麽？”連古的語氣陡然轉硬。
    紅官倏然轉過臉來，隻見連古麵色凝重地將茶盅放下。
    意識到可能出了什麽狀況，紅官迫不及待就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連古轉過來一眼，眸光轉暗，“齊康畏罪自殺了。”
    什麽？！
    “人在聯合軍政監獄，要畏罪自殺也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
    紅官手中的蒲扇停止搖動，當即就想到聯合軍政的毒瘤還沒徹底拔除，被惡勢力鑽了空子。
    連古卻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前兩天才跟總督提起重審齊康的事，他就這麽巧死在了這個時候……”
    他話中有話，紅官聽得皺起了眉，“所以你是懷疑這事跟總督有關？你是覺得他並不想真的查出什麽來？”
    連古鎖著眉，沒應話，或許是在分析總督這麽做的可能性。
    紅官卻說：“如果真不想查，為什麽還要傳解鴻程去問話？”
    聯合軍政大可以將這事一直壓著，壓到一周期限到來。
    而他們能給到聯合軍政調查的時間也隻有一周，一周期限一到，還沒有個結果，他們就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一切恩怨。
    到時候卷起的動蕩，恐怕聯合軍政還得出麵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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