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交割單的初次震撼
    午後，烈日高懸，熾熱的陽光如洶湧的潮水，毫無保留地傾灑在證券營業部。旋轉玻璃門被照得明晃晃的，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一麵巨大的鏡子。營業部內，空調全力運轉，發出嗡嗡的聲響，試圖驅散悶熱，可陳默的後背還是洇出大片汗漬，襯衫像被膠水粘在背上，難受極了。
    他的手微微顫抖，仿佛捧著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緩緩翻開那張皺巴巴的交割單。刺眼的陽光穿透鋼化玻璃，給“成交金額：.00”鍍上了一層刺目的光暈，讓這數字仿佛燃燒起來，愈發滾燙。
    刹那間，陳默的腦海中浮現出昨晚溫馨又揪心的畫麵：妻子蘇婷側臥在床頭，臉上洋溢著即將為人母的幸福，手機屏幕散發著柔和的光，孕檢費用截圖清晰顯示——“唐篩+四維彩超合計元”。蘇婷輕柔的聲音在陳默耳邊響起：“老公，咱們馬上要有寶寶了。”那時，陳默緊緊握著蘇婷的手，眼中滿是憧憬。可如今，這原本承載著新生命希望的數字，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進陳默的心，鮮血淋漓。
    “默哥，你咋還在這兒發愣？”實習生小王操著軟糯的江浙口音，像一陣風似的湊了過來。他一邊眉飛色舞地說著，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發現了新大陸，手指一邊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劃拉，屏幕上的畫麵不斷閃爍：“看看人家林姐，上周五滿倉的，今天創業板首日上市直接漲了205！”他下巴朝vip室方向一揚，臉上的羨慕之情溢於言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陳默這才注意到走廊盡頭的電子屏，紅彤彤的k線圖如同一頭狂躁的蟒蛇，上躥下跳，瘋狂扭動著身軀，仿佛在無情地嘲笑他的落魄與無能。
    陳默的指甲深深摳進交割單，關節泛白，留下一道道月牙印。買進價、賣出價、印花稅……這些數字他已經逐一審閱了三遍，像一位嚴謹的偵探，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目光卻唯獨忽略了那個用灰色小字標注的“傭金：5.00元筆”。剛才在自助打印機前，他聽見兩個身著阿瑪尼西裝的中年人低聲交談。其中一個梳著大背頭，油光滿麵，手裏把玩著豪車鑰匙：“萬八傭金？那是窮鬼才用的費率，我們私募通道費才……”話語裏滿是輕蔑與不屑，像一根根細針，密密麻麻地紮進陳默的心裏。
    “您尾號8899的儲蓄卡支出5.00元，當前餘額.00元。”手機銀行的通知音效清脆得如同晴天霹靂，在陳默耳邊轟然炸響。他突然想起上周五買進時，蘇婷在產科診室裏給他發的語音，聲音帶著一絲擔憂，還夾雜著醫院嘈雜的背景音：“老公，醫生說寶寶胎心有點弱，可能要提前住院……”陳默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vip室的門突然“砰”地彈開，經理老劉叼著牙簽，大搖大擺地晃了出來。他身材肥胖，後脖頸的肥肉在poo衫領口堆出三層褶，活像一頭傲慢的肥豬。肚子高高隆起，走路時一顫一顫的。“嚷嚷什麽？開戶合同自己簽的字！”他彈了彈煙灰，火星子像流星一樣濺在陳默的襯衫袖口，瞬間留下一個黑色的斑點，“窮鬼就別學人炒股，趕緊去湊手術費吧！”那輕蔑的眼神和嘲諷的語氣，像一把鹽撒在陳默的傷口上，讓陳默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關節發出“哢哢”的聲響。
    暴雨說來就來，仿佛是陳默糟糕心情的映照。陳默攥著交割單，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衝出營業部。冰雹似的雨點劈裏啪啦砸在ed屏上，濺起一片片水花。那串滾動的創業板代碼在積水裏折射出妖異的紅光，恍惚間，陳默仿佛看到妻子b超單上模糊的胎兒影像，在紅光中若隱若現，似乎在向他求救。手機在褲兜裏震個不停，嶽母的語音消息一條接一條跳出來：
    “小默啊，婷婷剛才見紅了……”
    “醫生說最好現在就辦住院……”
    “你那邊錢到賬沒？”
    陳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哆嗦著點開證券app，持倉市值.00元，可用餘額0.00元。他突然笑出聲，笑聲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淒厲，帶著無盡的苦澀與自嘲：原來那晚求婚時，他信誓旦旦說出的“一生一世”，早被券商拆成1314，一點點碎剮著吞下肚了。命運為何如此捉弄人？難道自己真的注定一事無成？
    醫院走廊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直往陳默鼻子裏鑽。陳默蹲在icu門口的垃圾桶旁，周圍的燈光昏暗而閃爍，像鬼火一樣。手機屏幕在這昏暗中泛著詭異的藍光，照亮了陳默憔悴的臉龐。五元傭金，夠買三支杜冷丁——這是剛才繳費時護士順嘴說的。他的眼神空洞，像一潭死水，機械地把交割單沿著折痕撕開，突然發現背麵用淺灰色油墨印著極小的一行字：“單筆交易不足1666.66元按5元收取”。一股憤怒和不甘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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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防通道突然傳來打火機“哢嚓”一聲輕響，打破了寂靜。“劉總您放心，今天又勸退三個要降傭金的。”是實習生小王的聲音，帶著一絲諂媚，像一隻哈巴狗在討好主人，“這些韭菜活該被割，連t+1規則都搞不懂還學人……”
    陳默的指關節因為憤怒在牆上蹭出血印，鮮血順著牆壁緩緩流下，仿佛是他內心痛苦的寫照。他摸出手機拍下交割單殘片，閃光燈亮起的刹那，看見碎紙屑上有個模糊的二維碼。掃碼後，頁麵跳轉到券商官網角落的頁麵，血紅標題刺得他瞳孔收縮：《創業板vip通道申購細則2018年修訂版）》。
    “哎喲這不是默哥嗎？”小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陳默抬頭，隻見小王鋥亮的鱷魚皮鞋尖踢開幾片碎紙，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縫：“嫂子快生了吧？要不要給你介紹個過橋貸？日息才三分。”他掏出手機晃了晃，屏保是輛寶馬i8的交付儀式照片，照片裏的豪車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炫耀之意溢於言表。
    陳默把帶血的紙團塞進褲兜時，聽見護士站傳來刺耳的警報聲。嶽母的病房裏，心電監護儀正在發出綿長的滴聲。他摸到口袋裏最後兩個鋼鏰，突然想起早上在營業部門口，那個瘸腿乞丐用粉筆在地上畫的k線圖——現在應該被暴雨衝成某個神秘代碼了。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匿名短信：“想翻身？明晚十點，人民公園西門見……”陳默盯著短信，心中五味雜陳，這究竟是命運的轉機，還是又一個陷阱？就在他沉思之際，嶽母病房的門緩緩打開，醫生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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