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半，陳默蜷縮在網吧包廂的破皮椅上，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他泛著油光的臉。隔壁傳來泡麵桶翻倒的聲響，劣質紅燒牛肉麵的味道混著煙味鑽進鼻腔。他劃拉著抖音同城直播，突然被一個金光閃閃的標題吸引——"早盤三漲停！今日帶粉絲狙擊翻倍妖股！"
    畫麵裏梳著油頭的"王老師"正敲著白板，阿瑪尼西裝袖口露出明晃晃的勞力士："看好了家人們！這是學員昨天跟上的江特電機，早盤競價直接掛單！"鏡頭切到電腦界麵，滿屏飄紅的交割單刺得陳默眼睛發疼。彈幕瘋狂滾動著"老師求帶"的留言，每秒都有新id加入，右上角觀看人數顯示3.2萬。
    "這他媽才是來錢的路子。"陳默啐了口唾沫，三天前海天味業盤口的詭異數字又在眼前閃動。他摸出褲兜裏皺巴巴的煙盒，發現最後一根紅塔山早被壓成了碎末。
    "新來的家人點個關注！刷保時捷進內部群，明天帶你們吃大肉！"王老師突然提高嗓門，直播間頓時炸開一串跑車特效。陳默看著自己抖音錢包裏32.6元的餘額，手指無意識摳著鍵盤縫裏的瓜子殼。
    微信提示音突兀響起，妻子蘇婷的頭像跳出來："小雨角膜移植手術押金還差八萬，你姑媽說最多再寬限一周。"配圖是女兒蒙著紗布的右眼，白色繃帶滲出淡黃藥漬。陳默猛地灌了口冰紅茶，劣質香精味嗆得他喉嚨發苦。
    直播間突然飄過一條彈幕："感謝"炒股養家"大哥的十個嘉年華！直接私信助理領取明日牛股代碼！"陳默呼吸粗重起來，顫抖著點開花唄頁麵——可用額度998元。他想起上個月在工地扛水泥時，工頭老周蹲在沙堆上說的話："這年頭想翻身，要麽賭命，要麽賭股。"
    支付成功的瞬間，手機震得他掌心發麻。名為"漲停敢死隊18群"的微信群裏，自動彈出歡迎語："恭喜陳默家人加入財富快車道！"滿屏撒花表情中，七八個學員正在刷屏："感謝王老師帶我們吃肉！"附帶的盈利截圖清一色六位數收益。
    "你他媽又往股市砸錢？"
    蘇婷的尖叫從身後炸響時，陳默差點摔了手機。他這才發現網吧玻璃門外站著渾身濕透的妻子，她手裏攥著的雨傘還在往下滴泥水，顯然是剛從醫院冒雨找來。
    "這是最後的本錢......"陳默慌忙把手機往懷裏藏，"王老師說明天有內部消息......"
    "去年信財經大v賠了五萬，上個月跟風買元宇宙虧了三萬八。"蘇婷把繳費單拍在油膩的電腦桌上，ct影像上小雨萎縮的眼球像團模糊的陰雲，"下周三再不交錢，小雨右眼就徹底瞎了！"
    群消息突然瘋狂跳動，頂著美女頭像的"助理萌萌"全體成員："緊急通知！上海主板603xxx即將啟動重組，王老師已建倉五千萬！"陳默瞥見代碼前三位數字，心髒猛地揪緊——上個月暴雷退市的華昌科技，代碼也是603開頭。
    "把錢轉回來！"蘇婷去搶他手機，陳默條件反射地護住屏幕。拉扯間手機砸在鍵盤上，直播間裏王老師還在激情呐喊："主力籌碼收集完畢，天亮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離婚吧。"蘇婷突然安靜下來，雨水順著她打縷的劉海滴在離婚協議上，"小雨治完眼睛就跟我回娘家。"
    陳默盯著協議上刺目的"撫養權歸女方"，耳邊傳來群語音的提示音。他鬼使神差地按下接聽鍵，王老師帶著電流聲的嗓音在雨夜裏格外清晰："現在！馬上！準備好所有資金！九點二十五分集合競價，全倉掛漲停價買入！"
    網吧玻璃門被摔得震天響，陳默哆嗦著點開股票賬戶。持倉界麵上"海天味業"的浮虧從47跳成49，他咬碎嘴裏的泡麵渣，把最後998元全部充進銀證轉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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