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之景，最是繁華。
    門庭若市，仙人如縷。
    這是周清風之前在書中看到的。
    可是當他如今切身走入到洪州腹地，才能清楚的感知到這堂堂一州之地的割裂感。
    原本車水馬龍的修仙坊市人去樓空，古樸而又貴氣的樓宇間穿插著蒙著臉龐的神女石像，或大或小，成廟成雕。
    一股喧鬧散盡的落敗感在那一座座神女像的穿插下，顯得格外割裂。
    哪怕是在最熱鬧的下午三時左右，整條街上也是人煙稀少，所以周清風很快便尋到了蕭仲所言的獅子頭人像，以及那個輕靠在一旁的女子身影。
    “神女洛靈。”
    時隔數年不見，洛靈的身段出落對更加高挑了，本就渾圓的長腿裹著素羅的紗裙，完美的曲線若隱若現。
    和周清風印象中的洛靈相比，眼前的洛靈成熟了許多，或者說，氣質的變化讓她更顯的嫵媚。
    脫去了劍宗寬大的袍子，換上了神女的輕紗，似是舊人，非是舊人。
    “周師弟一路奔波而來，反而要怪我招待不周。”
    洛靈似是黃鸝般脆鳴的聲音響起，明明隻是再簡單不過的問候，可是一股不可抗力卻是猛然加在了周清風的身上。
    冥冥之中，似乎有堅固的枷鎖一般，企圖將那一句周師弟牢牢的拷在周清風對身上！
    “故弄玄虛。”
    周清風低喝一聲，那無形的枷鎖瞬間便被鋒利的劍光割裂開來！
    與此同時，那一直飄蕩在洪州上空的粉色塵霧像是突然間發現了目標一般，扭成一縷縷的紅色長線，流沙狀的向周清風包圍而來，無孔不入！
    “嗡！”
    周清風麵不改色的抽出青鋒長劍，眸子中閃過一絲冷光，隨著青鋒的一聲劍鳴，那空氣中不斷侵襲著他的粉色塵霧盡數湮滅在青光之下。
    一些上不了台麵的小把戲，洛靈是拿出來羞辱他嗎？
    看來這女人似乎依然對當初敗於自己劍下耿耿於懷。
    “不愧是能從群星薈萃的劍宗走出的無敵劍子。”
    洛靈的語氣頗為的恭維，眸子更是如秋水閃動，惺惺作態，不似為假。
    “隻是，那劍子之位本來該是我的。”
    周清風是洛靈心中一輩子放不下的坎。
    從周清風空降成為蒼璃真傳開始，隨著王重明一句輕飄飄的官宣，洛靈盡五年的忍讓和付出盡數付之東流。
    當她成為洛家神女，被迫放下手中之劍，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奪得氣運時，傳入她耳中的，便是周清風劍挑十二脈真傳，一躍成為劍子的消息。
    劍子……洛靈不知道在夢裏幻想過多少次自己成為劍子的樣子。
    “就算不是我，也輪不到你。”
    對於這種白日夢做多了的女人，周清風也沒什麽留麵子的地方。
    而且他說的事實話，一眾劍宗真傳，別說青蓮和趙天來李劍一等人，就連和洛靈同出一脈的梁虛都能在劍道上壓她一頭。
    有的人站的高了，就覺的自己之前得不到的該是她應得的。
    要是沒轉修香火神道，洛靈現在早已淪落為籍籍無名的劍宗弟子一員，留在西域與魔族廝殺，連站到周清風麵前的機會都沒有！
    “那隻是你覺得，在機會麵前，每個人都是均等的。”
    洛靈聲音婉轉，但是明顯不承認周清風口中之言。
    “就好像現在，你我相對而立，共論前塵種種，其實不過是我在給你機會罷了！”
    這裏是洪州，是洛家的地盤，哪怕是靠人數的優勢把周清風堆死都不是問題，可洛靈偏偏就是選擇了獨自前來，在這裏等著周清風。
    “此乃我之神域，香火燃起之處，共尊我為神女。”
    她不顧洛家長輩的阻攔，甚至與妖族勾結，擅自篡改陣眼的材料，就是要在周清風麵前爭一口氣！
    “我的信徒啊，沉淪於此，永遠不要再醒來！”
    隨著洛靈輕柔的聲音落地，整個洪州像是突然間醒了過來！
    形成實質一般的大陣結界層層浮現，像是破舊生鏽的齒輪鏈條一般交替著旋轉起來，籠罩著整片乾坤！
    在這一刻，洛靈渾身上下壓抑著的靈力猛然爆發而出，無數跪拜著的人影走馬燈般的閃過，粉紅色的塵光溢滿天地，她就仿佛是立於神域中的女王一般！
    臉龐開始模糊不清，隻剩下世間最美妙等身姿以及那被紅霧包裹住的桃花眼！
    有著神域的加持，洛靈的靈力直接衝破了四境中期，踏入到四境巔峰之極！
    哪怕不修劍又如何，如今的她已經走到了周清風的前麵，不僅在修為上壓過周清風一頭，更是有著整個家族的支持，遠不像周清風這沒人要的落魄劍子！
    “你該是什麽表情呢，周清風！”
    像是調戲般的輕笑響起，洛靈的身影在神域中無處不在，宛若是繞在周清風身邊的妖魅。
    這就是洛靈要的，她要親眼看到周清風臉上的震驚，她要親手撕掉那埋藏在心中永不褪色的陰影！
    “你應該畏懼我，而不是我畏懼你！”
    洛靈那一雙泛著桃花等眸子死死的盯著那站在神域中的持劍青年，在她的眼底深處藏匿著遮掩不住的渴望！
    “快抬起頭來，把你那張驚恐的臉露出來….”
    不停的蠱惑，不停的侵擾著周清風的意識，洛靈所有的靈力盡數融入到神域之中，化作一雙雙大手，企圖將周清風拖入到下方跪拜著的人群之中！
    在神域之中，洛靈的身型仿佛被無限製的拉長了一般，她高高俯視著周清風那如螻蟻般的身影，操縱著那粉紅色的霧氣想要強行將周清風的頭抬起。
    “成了！”
    感知著霧氣傳來的反饋，洛靈心中猛然泛起了一絲激動之色，她的神念成功入侵到了周清風的體內，正操縱著周清風一點點把頭仰起！
    而周清風也沒有絲毫的反抗，像是提線的木偶一般僵硬的將頭抬起！
    隻是他那張臉上並沒有任何洛靈想象中的神情….
    反而是像死水一般的平靜。
    那抹平靜，一如多年前一劍將洛靈擊敗時一般，一如她多年前道心破碎抬頭仰望一般，一如她這些年翻來覆去忘不掉的陰霾一般，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一同出現的，還有那響徹在整個神域之中的漠然輕歎：
    “鬧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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