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後殿，道心石亭。
    青蓮輕哼一聲，抬手拂去青鋒鞘上的灰塵，抿了口茶，道：
    “你再敲一下試試？”
    周清風不置可否地一笑，隨她前方領路，身影卻已率先一步踏入了石亭之中。
    亭中，鍾文已坐定。
    墨雨劍靜靜地橫放於膝前，周圍天地間的劍意似乎也隨著他情緒的平複，漸漸歸於寂靜。
    夏婉端茶入席，動作輕柔，氣韻沉靜，與方才劍鳴震天的場麵判若兩人。她將茶盞放在鍾文與周清風之間，卻並未開口，隻是靜靜地聽著。
    鍾文望著周清風，半晌才開口：
    “你可記得，天魔戰場的真正模樣？”
    周清風淡淡道，神情不卑不亢。
    “我隻知道，那是一處……埋葬了無數人族天驕的墳墓。”
    等天魔戰場誕生的時候，周青鋒已經拉著天宇魔尊殺入宇中了，自然不會有有關於這片中間地帶的記憶留給他。
    鍾文目光微動，似乎是在評估他眼中這一代最出色的劍修究竟能否承受接下來的真相。終於，他歎息一聲：
    “那不是墳墓……那是地獄。”
    “魔族，曾擁有二十七位九境魔皇，兩位至尊，一者名‘羅刹’，一者名‘天宇’。”
    他說到“天宇”時，語氣略有一頓，眉頭深鎖。
    “天宇魔尊，乃是魔族無上至尊，曾以一己之力對抗道祖，佛祖，武祖三位人族至尊的存在，是真正站在至尊巔峰的存在。”
    “若非當初劍祖出手與其同歸於盡，他遲早會踏入那更高的仙之一境，真正的魔仙。”
    “本來我和道二，孫不語等人都以為天宇魔尊徹底死去了，可誰知他竟然隻是陷入到了沉睡之中，並在十多年前突然歸來，他的歸來，徹底打破了天魔戰場的平衡！“”
    周清風沉默，目光愈發凝重。
    他其實知道的比鍾文更多，天宇魔尊從來都未徹底死去，死去的是周青鋒！
    天宇魔尊的突然歸來，是因為隨著自己的崛起，周青鋒的存在徹底消失了。
    “那個羅刹魔尊呢？他又是什麽情況？”
    周清風開口問道，鍾文也是知無不言：
    “羅刹魔尊是紀元之後走出的魔族天驕，他與我人族的道二至尊一樣，都是在混亂時期走出的強者，隨著上一位道至尊以命換命，使得北風魔尊隕落，所有的人族和魔族的至尊境全部死去，我們天魔戰場的人將這段時期稱為混沌時期！”
    “那一段時間是人族和魔族交鋒最凶狠的時期，無數天驕隕落，後來道二和羅刹先後進入到至尊境，局勢才重新恢複到平衡！”
    鍾文也是在那段時間得到了機緣，才僥幸踏入到了九境巔峰！
    他繼續說道：
    “其實天宇魔尊剛回歸之時，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可怕，他並非是以完全體狀態回歸，甚至當時的他隻有七境不到，跟在羅刹魔尊身邊之時，我們都未注意，還以為是羅刹魔尊的子嗣！”
    “但後來魔族卻突然一直按兵不動，就連麵對人族的大肆進攻也是隱忍不發，這種怪異引發了道二等人的注意，後來天九以二百年壽元為代價進行天機推衍，才發現了魔族的秘密！。”
    “那跟在羅刹魔尊身邊的少年，便是天宇魔尊的第二身，他的本體陷入沉睡，傷勢太重，便依靠羅刹親自出手，為天宇爭取一道機緣，生出半步輪回之身，幫他搜刮魔氣，一旦等他的第二身踏入至尊之境，兩身相融，便能重回巔峰！”
    “上一次他的露麵之時是三年前，那時的他已經恢複至九境。”
    “再過不久，他便會回到至尊之位，到時……”
    “此世，再無力量能擋魔族入侵。”
    他話音落地，整座石亭陷入短暫的死寂。
    不僅是人族在等待周清風的成長，魔族也在！
    而且從速度上來看，天宇魔尊要快上周清風一大截！
    在天魔戰場那種地方，沒有此世規則的限製，再加上一族之力的全部傾斜，他的成長之路比周清風順太多了，自然也沒有理由比周清風成長的還慢！
    夏婉的指節輕輕扣了扣茶盞，仿佛在掩飾心頭那份難言的壓迫，而青蓮則是站在亭邊，臉色如霜，開口道：
    “實際上在紀元之前，人族也留下了一些底牌，包括我們劍宗”
    鍾文眉頭一挑，而青蓮微微轉頭，目光落在周清風身上，語氣平靜：
    “在當時你還叫周青鋒的時候，你一共有三名弟子，我，你手裏的焚天劍，以及半妖半人的雀影劍仙，他的實力極為強悍，可以說是劍道除你之外的最強者，實力更是達到了半步至尊境，本是有希望成為下一個劍至尊的。”
    “可是他去了天機樓一趟後，便跟換了個人一般，自斬了道途，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周青鋒死去的刺激瘋了，久而久之，隨著它不再眾人身前露麵，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但實際上他並未死去，而是……沉睡了。”
    “雀影劍仙體內存在一枚古老輪回印，此印每輪回一次，便耗其三分之一壽元，如今……隻剩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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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隻會醒來兩個月。”
    “這兩個月之內，他的實力會跨過屏障，達到至尊境，但是兩個月後，他便將徹底隕落，遁入輪回。”
    周清風神色微變，低聲道：
    “喚醒他的方法？”
    青蓮緩緩抬起一指，指向遠處被封印的劍塚：
    “天衍十三劍陣。”
    “以你如今的大自在劍意為引，再加‘元初’道器，可破陣喚醒他，但代價是你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劍意將被壓製……難以突破。”
    “所以，喚醒他的時間你要慎重考慮。”
    這是一張劍宗的底牌，也是給周清風成長的最終底牌！
    是以一位昔日半步至尊的劍道強者性命為代價，跨過數萬年後換來的兩個月！
    “值得嗎？”
    周清風的腦中突然間一痛，似乎是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少年身影，那少年看起來頗為憨厚，笑著對著他喊著師尊二字。
    青蓮的評價也很客觀，她沉默片刻才淡淡開口道：
    “為人族不值，但為了周青鋒的話，值得！”
    鍾文聞言沉默了一瞬，隨即搖頭輕笑。
    他其實不喜歡青蓮的話，他沒見過那位劍祖周青鋒，自然也不像青蓮等人有那麽大的執念，但是看著現在的周清風，他已經非常開心了。
    這是他從沒想過會存在世間的劍道種子！
    “你不必做第二個周青鋒，隻需要做第一個周清風就好了。”
    鍾文的聲音裏有些沙啞，像是從萬年舊塵中翻出的一抹光。
    “放心吧，你還有很多時間，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夏婉也是輕輕抬眸，眼神柔和，聲音低柔卻篤定：
    “你會走得比他更遠，而我們都相信你。”
    從一開始，她就相信周清風，而不是那個所謂的劍祖！
    亭中風起，卷起滿桌茶香，青蓮卻驀地輕笑一聲，語氣似嘲似怨：
    “那你可得走快點啊。”
    “否則我們所有人這幾萬年苦等，不都成笑話了？”
    周清風聽罷，不置可否，隻是將手中茶盞舉至唇邊，輕輕一飲。
    他目光微沉，望著遠方翻湧的雲霧，淡聲道：
    “等我劍意歸一，天宇若敢踏入此世。”
    “我便一劍送他回去。”
    鍾文一愣，隨即朗聲大笑，神色灑然：
    “好！”
    “那我——便看你如何斬他！”
    ——
    這一次，沒人再說什麽。
    他們都知道，真正的答案，隻有在那一劍落下時，才能揭曉。
    而周清風，已經轉身，背影挺拔，朝著主峰的閉關石窟緩緩走去。
    風從他身後掠過，劍意未散，天地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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