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
    如同有無數根鋼針在狠狠地紮著太陽穴，伴隨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眩暈感，意識如同沉溺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中，拚命想要掙紮，卻怎麽也浮不上來。
    “呃……”
    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從幹裂的嘴唇中溢出。
    他……或者說，“他”，緩緩地睜開了沉重無比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並非熟悉的天花板，也不是想象中的藍天白雲，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壓抑的灰蒙蒙色。那不是陰天，更像是整個天空都被一層厚重的、無法穿透的工業煙塵所籠罩，連一絲陽光都吝於灑落。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刺鼻的味道，混雜著金屬鏽蝕的鐵腥味、劣質燃料燃燒後的硫磺味、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仿佛是油脂和腐敗物混合的惡臭。
    吸入肺腑，帶來的是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
    這裏是哪？
    一個念頭，如同生鏽的齒輪般，艱難地在他幾乎空白的大腦中轉動起來。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身，卻發現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稍微一動，腦袋裏那針紮般的痛楚就愈發劇烈，讓他忍不住再次低哼出聲。
    他環顧四周。
    自己似乎正躺在一片冰冷的、堅硬的地麵上。地麵上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鏽跡斑斑的金屬垃圾——斷裂的齒輪、扭曲的管道、不知名機械的破碎零件、以及一些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拳頭大小的暗淡晶體……
    放眼望去，視線所及，盡是無邊無際的鋼鐵廢墟。巨大而殘破的金屬建築如同遠古巨獸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灰暗的天幕下；粗壯的、鏽跡斑斑的管道如同虯結的血管，縱橫交錯，蜿蜒向遠方；遠處，隱約可見一些更加龐大的、如同山巒般的機械結構的輪廓，偶爾傳來沉悶而有節奏的撞擊聲和齒輪轉動聲，如同這片死寂廢墟最後的心跳。
    荒涼、壓抑、冰冷、死寂……
    這就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心頭。
    我是誰？
    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之前……在做什麽？
    他拚命地想要回憶，想要從那一片混沌的腦海中，抓住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
    但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的大腦就像是被徹底清空了硬盤的電腦，除了基本的語言能力和一些模糊的、仿佛與生俱來的常識外，關於他自己的一切——姓名、身份、過往、親人、朋友……全都是一片空白！
    這種徹底的失落感和對自身存在的茫然，比身體的劇痛更加令人恐懼和絕望。
    他像一個被遺棄在陌生世界的嬰兒，無助、弱小、前途未卜。
    就在他被巨大的恐懼和迷茫吞噬，幾乎要再次陷入昏沉之際，腰間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打斷了他的沉淪。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隻見一個古樸雅致的、巴掌大小的紫砂小壺，正靜靜地掛在他的腰帶上。這小壺的材質看起來很普通，但入手卻異常溫潤，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熟悉的暖意？
    這是……我的東西？
    他嚐試著將一絲微弱的意念探入小壺，這似乎是一種本能的動作。
    嗡……
    小壺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壺口氤氳起一層淡淡的空間波紋。
    緊接著，一個奶聲奶氣、但卻充滿了不滿和抱怨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喂！醒了就別裝死！快放本壺靈出去！差點被你之前那一下給顛散架了！骨頭……哦不，是壺身都要碎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處於極度迷茫中的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有人！
    這裏還有其他人！
    雖然……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像是直接出現在腦子裏……而且，自稱“本壺靈”？
    “你……你是誰？”他用幹澀的喉嚨，艱難地發出了聲音，連他自己都驚訝於這聲音的沙啞和虛弱。
    “哼！連本壺靈都不認識了？失憶了還是傻了？”那個聲音似乎更加不滿了，“聽好了，我是諸天萬界、無所不能、帥氣與智慧並存的超級無敵煉妖壺器靈——壺小寶是也！”
    煉妖壺？器靈？壺小寶？
    這些陌生的詞匯湧入腦海，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熟悉感。
    “我……不記得了……”他痛苦地搖了搖頭，腦袋裏的刺痛感又加劇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是誰？這裏是哪？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什麽？！你真的失憶了？！”壺小寶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幸災樂禍，“嘖嘖嘖，報應啊！誰讓你之前老是使喚我，還吐槽我！現在好了吧，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活該！”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壺小寶還是從煉妖壺裏飄了出來。
    一個穿著紅色小肚兜、粉雕玉琢、看起來隻有三四歲大的小娃娃，懸浮在半空中，雙手叉腰，鼓著腮幫子，沒好氣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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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壺小寶的樣子，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更強烈了一些，但記憶依舊是一片空白。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抓住這唯一的希望，急切地問道。
    “呃……”壺小寶歪著小腦袋，努力回憶著，“你嘛……好像是叫……白菜？不對，是姓柳……柳……柳什麽來著？哎呀，記不清了！反正你是我老大，之前可威風了，能打又能吃的……”
    柳什麽？老大？
    他努力地想要抓住這個姓氏帶來的模糊感覺，但依舊徒勞無功。
    “那這裏是哪裏？我們怎麽會到這個鬼地方來的？”他繼續追問。
    “這個……”壺小寶心虛地飄開了視線，小聲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啊……之前你好像跟什麽東西打架，然後就鑽進一個黑漆漆的破洞裏，再然後……就到這裏了唄。我當時在壺裏睡覺，也被震得七葷八素的，好多事情也記不清了……”
    看起來，這個自稱無所不能的器靈，似乎也不太靠譜，甚至可能……也受到了穿越過程的影響？
    希望……破滅了。
    巨大的失落感再次襲來，讓他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喂喂喂！你別又暈過去啊！”壺小寶看到他臉色不對，連忙飄到他麵前，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臉，“雖然本壺靈也記不太清了，但有我在，你怕什麽！天塌下來有壺頂著……呃，雖然這個破地方好像沒天……”
    “當務之急，是先搞清楚這裏的狀況，然後找點吃的喝的！”壺小寶拍著小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勢，“本壺靈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能量很奇怪，不是靈氣，也不是魔氣，倒像是……嗯……像是鐵疙瘩喝醉了打嗝噴出來的氣？總之很難聞！而且很稀薄！”
    鐵疙瘩喝醉了打嗝噴出來的氣？
    雖然比喻很奇怪，但他似乎有點理解了。這個世界，確實充斥著一種冰冷的、機械的、與他潛意識中認知的“能量”截然不同的東西。
    “咕嚕嚕……”
    就在這時，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身體的虛弱和能量的匱乏，帶來了強烈的饑餓感和幹渴感。
    “你看你看！餓了吧！”壺小寶指著他的肚子，“走走走！老大，我們去找吃的！本壺靈聞到那邊好像有……嗯……鐵鏽味的甘泉？”
    說著，壺小寶就朝著一個方向飄了過去。
    他看著壺小寶那小小的、看起來不太靠譜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這片荒涼死寂、危機四伏的鋼鐵廢墟，深深地吸了一口刺鼻的空氣。
    我是誰？來自哪裏？要去往何方？
    他一無所知。
    唯一能確定的，隻有一件事——
    必須……活下去！
    他咬了咬牙，掙紮著從冰冷的地麵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跟上了壺小寶的腳步，踏上了這片名為“燼域”的陌生土地，開始了他的……第一堂生存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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