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柳白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擺出了防禦姿態，眼神銳利地看向聲音來源。
    是那個瘸腿老頭。
    他依舊穿著那身油膩膩的皮圍裙，一條簡陋的機械假肢支撐著身體，手裏還拿著那把敲打用的小錘子。
    他站在那裏，距離柳白大約五六米遠，渾濁的眼睛裏看不出什麽情緒，但柳白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不著痕跡地掃了一遍，尤其是在他握著管鉗的右手上停留了片刻。
    “老人家有事？”柳白強壓下心中的警惕，聲音盡量保持平靜。
    他不知道這老頭是什麽來路，但能在這種混亂的地方安然無恙地待著，並且能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己，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嗬嗬，沒事，就是看小哥你在這裏站了半天，東張西望的，像是在找什麽。”老頭咧嘴笑了笑，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這齒輪巷啊，水深得很，新人要是沒個門路，很容易栽跟頭的。”
    柳白心中微動。這老頭……是在向他示好？還是試探？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老人家似乎對這裏很熟？”
    “混了半輩子了，熟談不上，就是見得多了點。”老頭用小錘子敲了敲自己的機械腿，發出“哐當”一聲，“小哥要是想打聽點什麽，或者想出手點什麽……或許老頭子我能幫上點小忙。”
    柳白沉默了片刻。
    他現在確實需要信息，尤其是關於那個廢棄過濾廠的。
    “我想知道……北邊那個廢棄過濾廠，現在是什麽情況？”柳白決定直接問。在這種地方，拐彎抹角可能更容易引起懷疑。
    老頭渾濁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意外柳白會問這個地方。
    “過濾廠？”他咂了咂嘴，“那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去處。裏麵又髒又臭，到處是毒水坑和輻射區，以前還有鑽地蠕蟲出沒。最近倒是聽說那些蟲子不見了，但……”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鐵鏽幫好像盯上那裏了。前幾天還有人看到他們的巡邏隊往那邊去。小哥你要是想去那裏碰運氣，我勸你還是小心點。”
    鐵鏽幫果然在打那裏的主意？
    柳白眉頭微皺。這和他之前聽到的信息基本吻合。
    “多謝老人家提醒。”柳白點了點頭，算是承了這份情，然後從懷裏摸出那個帶有複雜紋路的金屬齒輪，“這個，您看看值多少？”
    他需要更多的齒輪幣，或者……能直接換取一些關於過濾廠內部構造的信息。
    老頭接過齒輪，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指撚了撚，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嗯……做工還算精細，材質也還行，應該是某個精密機械上的零件。”老頭沉吟道，“可惜磨損有點嚴重。這樣吧，五枚齒輪幣，或者……我告訴你一個過濾廠相對安全的入口，以及裏麵可能殘留‘好東西’的區域。”
    用信息換取信息？
    柳白心中一動。這老頭果然不簡單。
    “我要信息。”柳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五枚齒輪幣或許能買兩塊石頭餅幹，但可靠的信息，價值遠不止於此。
    “嗬嗬，爽快。”老頭笑了笑，收起了那個齒輪。
    他湊近了一些，用更低的聲音，快速地將過濾廠的一些內部情況，以及一個位於西側、被坍塌管道遮掩的隱蔽入口，還有幾個可能殘留樞力結晶的區域比如廢棄的能量沉澱池底部、主控室附近的備用能源管道節點）告訴了柳白。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提醒你，那裏就算沒了鑽地蠕蟲，也未必安全。能量泄漏可能會催生出別的鬼東西。而且，鐵鏽幫的人隨時可能出現。進不進，你自己掂量。”
    “多謝。”柳白將信息默默記在心裏，再次道謝後，便轉身迅速離開了齒輪巷。
    看著柳白消失在廢墟陰影中的背影，瘸腿老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低聲喃喃道：“有點意思的新人……希望別死得太快……”
    ……
    離開了齒輪巷，柳白沒有立刻前往過濾廠。
    他先是繞了幾個大圈，確認沒有人跟蹤，然後才根據老頭提供的信息和自己的記憶，朝著北邊的廢棄過濾廠方向潛行而去。
    過濾廠的規模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殘破的高牆如同巨獸的獠牙，圍起了一大片區域。內部高聳的過濾塔、巨大的沉澱池大多已經幹涸或積滿了汙泥）、以及如同迷宮般複雜的管道係統，都覆蓋著厚厚的鏽跡和汙垢。
    空氣中彌漫著更加刺鼻的化學品氣味和若有若無的輻射氣息。
    柳白按照老頭的指引，果然在西側一處不起眼的、被幾根坍塌的巨大管道掩蓋的地方，找到了一個狹窄的入口。
    入口處布滿了蛛網和灰塵，看起來確實很久沒人來過了。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管鉗，側身鑽了進去。
    過濾廠內部的光線比外麵更加昏暗，巨大的金屬結構投下大片的陰影，如同潛伏的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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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麵上散落著各種廢棄的零件、凝固的汙泥，以及一些散發著磷光的、不知名的菌類。
    柳白小心翼翼地前進，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他能感覺到，這裏的能量場比外麵更加紊亂，輻射氣息也更濃鬱。
    偶爾，他能聽到一些細微的、如同蟲子爬行般的“沙沙”聲，從黑暗的角落傳來，但並沒有看到什麽大型生物的蹤跡。看來，那些鑽地蠕蟲確實可能已經消失了。
    他根據老頭提供的信息，避開了幾個明顯有強輻射標誌的區域，朝著記憶中提到的“能量沉澱池”方向摸去。
    沉澱池位於過濾廠的中心區域，是一個巨大的、如同隕石坑般的圓形凹陷。池底覆蓋著厚厚的、已經幹涸開裂的黑色汙泥，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柳白強忍著不適，跳下沉澱池。
    池底的汙泥很深，一腳踩下去幾乎能沒過腳踝。他艱難地在汙泥中跋涉，目光仔細地在池底搜尋著。
    老頭說，沉澱池底部，尤其是靠近中央排水口的位置，可能會有一些當年未被完全處理掉的能量結晶沉澱物。
    果然，在靠近中央一個巨大的、被淤泥堵塞的排水口附近，柳白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在厚厚的黑色汙泥之下，隱約閃爍著點點幽藍色的光芒！
    他心中一喜，立刻用管鉗小心地將表麵的汙泥扒開。
    下麵露出來的，赫然是一小片不規則的、如同碎玻璃般的結晶體！
    正是樞力結晶殘渣！而且，其蘊含的能量波動，明顯比他之前找到的那些米粒大小的要濃鬱得多！
    柳白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立刻蹲下身，左手按在那些殘渣上，全力運轉星痕！
    “嗡嗡嗡——！”
    星痕仿佛感應到了“美食”，發出了興奮的輕鳴！
    一股股精純的、遠超之前的樞力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般，瘋狂地湧入他的掌心！
    這一次，反饋回身體的能量暖流也變得更加洶湧！
    柳白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幹涸的身體如同海綿般吸收著這些能量，力量、速度、甚至精神力，都在以一種雖然緩慢但卻切實可見的速度恢複著！
    爽！太爽了！
    這種力量失而複得的感覺，簡直比什麽都美妙！
    柳白貪婪地吸收著，恨不得將這裏的殘渣全部吸幹！
    就在他沉浸在力量恢複的快感中時，他並沒有注意到，隨著大量樞力的湧動，沉澱池周圍某些廢棄的、布滿灰塵的監控裝置上，幾個微弱的紅點，悄然亮起……
    同時，過濾廠外圍，一隊穿著統一鏽色皮甲、背著簡陋武器的鐵鏽幫巡邏隊員，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停下了腳步，疑惑地看向過濾廠深處。
    “裏麵……好像有能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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