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內，柳白自信的話語，讓原本沉入穀底的氣氛，再次燃起了一絲火苗。
    淩嘯天看著柳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了信任，他沉聲道：“好！既然你有把握，那淩家……便陪你賭上這一次！”
    “風兒！”
    “在！”淩風立刻上前一步。
    “從現在起，調動淩家所有資源，清空我們最大、最核心的‘幹字一號’工坊，一切……都由柳白先生全權調度！”
    “是！”
    ……
    幹字一號工坊，是淩家匠造技藝的聖地，也是整個家族的心髒。
    這裏的空氣中，永遠彌???著灼熱的金屬氣息與機油的芬芳，數百年不息的爐火，將岩壁都熏成了深邃的暗紅色。
    此刻，工坊內卻異常的安靜。
    數十名淩家最頂尖的工匠，都圍繞在工坊中央的全息投影台前，神情肅穆地看著那幅被放大了數倍的“無畏號”結構圖。
    他們是灰燼之城最優秀的巧匠，一輩子都在和金屬、樞力打交道，可眼前的這幅藍圖，卻像一本來自天外的神諭，讓他們感到既震撼，又迷茫。
    “諸位，”柳白站在投影台前，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工坊，“建造計劃將分為十二個模塊同步進行，我需要各位……”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蒼老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柳白先生。”
    一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的一雙手上，布滿了老繭和燙傷的疤痕，那是一雙真正錘煉了一輩子鋼鐵的手。
    “老朽淩德，忝為淩家首席大工匠。”老者對著柳白微微躬身，語氣卻不卑不亢，“老朽對先生的才華敬佩萬分，隻是……這藍圖之上，有一處……恕老朽愚鈍，實在想不通。”
    淩風眉頭一皺，剛想開口，卻被柳白用眼神製止了。
    柳白看向淩德，溫和地說道：“淩老請講。”
    淩德走到投影前，伸手指向了“方舟能源核心”的外殼部分，那是一個擁有著極其複雜內構和不規則雙曲麵的中空球體零件。
    “就是此物。”淩德的眼中，帶著工匠特有的執拗與困惑。
    “按照圖紙要求，此物必須一體成型，精度要達到‘絲’級0.01毫米），且內壁還要蝕刻出上萬個微型能量回路……柳白先生，恕我直言，這……這已經不是鍛造，這是神魔的手段！以現有的工藝，絕無可能造出此物！”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周圍工匠們的一片附和。
    “是啊，這種曲麵，根本無法脫模！”
    “內部的中空結構，怎麽支撐？鑄造出來必定會坍塌！”
    “更別說那些微米級的回路了，我們的刻刀，根本達不到那種精度！”
    這不是刁難，而是無數經驗累積下得出的、最真實的結論。
    麵對眾人的質疑，柳白沒有爭辯，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隻是笑了笑。
    “諸位說的，都對。”
    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傳統的‘鑄、鍛、錘、煉’之法，的確造不出它。”柳日淡淡道，“因為……我們需要換一種思路。”
    說罷，他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走向了工坊角落的一堆廢棄材料。
    他從中挑選出幾塊高強度合金板、一個報廢的樞力馬達、幾根導軌，以及一塊用於切割金屬的舊晶體透鏡。
    接下來，一場讓所有工匠畢生難忘的表演，開始了。
    隻見柳白的雙手，快得像兩道幻影。
    切割、焊接、組裝、調校……
    那些在別人眼中隻是廢品的東西，在他的手中，彷佛被賦予了生命。
    沒有圖紙，所有的數據和結構，都早已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半個小時後，一台結構看起來有些粗糙，但核心部件卻精密得令人發指的……“怪物機器”，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它有一個可以三軸六向自由移動的機械臂，臂的末端，固定的正是那塊晶體透鏡。
    “這……這是什麽？”淩德看得目瞪口呆。
    “一個小玩意兒。”柳白拍了拍機器的外殼，隨後將一塊合金原料固定在工作台上，並在機器的控製麵板上，迅速輸入了一連串複雜的參數。
    嗡——
    伴隨著輕微的蜂鳴，那台“怪物機器”活了過來。
    一道高亮度的能量光束，從晶體透鏡中射出，如同一柄無形的、最鋒利的手術刀，在那塊合金原料上，開始了行雲流水般的……雕刻。
    沒有震耳欲聾的錘煉聲，沒有火花四濺的切割場麵。
    隻有能量光束劃過金屬時，發出的“滋滋”微響。
    所有工匠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那道光。
    他們看到，那道光時而如筆走龍蛇，切割出流暢的弧線；時而又細若發絲，在內壁之上，蝕刻出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精密紋路。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如果說，他們的工作是“匠”，是在規則之內，將材料的潛力逼到極致。
    那柳白現在所做的……就是“創”！是無視規則，是……製定規則！
    十分鍾後，光束散去。
    機器停止了運作。
    當柳白將那枚新鮮出爐的零件，用冷卻液降溫後，輕輕地放在淩德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中時……
    整個幹字一號工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完美！
    那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
    溫潤如玉的雙曲麵，光可鑒人。透過預留的觀察口，可以看到其內部蜂窩狀的支撐結構，以及那上萬條比蛛絲還要纖細、卻又清晰可見的能量回路。
    渾然天成，彷佛生來如此！
    “這……這……”
    淩德顫抖著雙手，捧著那枚還帶著絲絲涼意的零件，嘴唇哆嗦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眼中，那屬於老工匠的驕傲與執拗，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看到了神跡般的……震撼與狂熱！
    突然，他做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包括淩風都大驚失色的動作。
    他雙膝一軟，竟對著柳白，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並以額頭觸地，行了一個……最古老、最隆重的……匠師大禮！
    “老朽……參見……天工師！”
    他的聲音，沙啞，卻又充滿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敬服！
    “參見天工師！”
    下一刻，工坊內所有的工匠，無論老少，全都齊刷刷地跪了下去，聲音匯成了一股洪流，在這座鋼鐵的殿堂中，轟然炸響！
    柳白看著眼前這副景象，心中微微一歎。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在淩家，在所有匠造者的心中，已經不再僅僅是客卿、盟友。
    而是一尊……活著的……神！
    解決了內部問題，接下來，該輪到那位“買家”了。
    柳白走到工坊的通訊台前，在眾人狂熱的注視下，平靜地按下了那個通往鑄星殿的呼叫按鈕。
    光幕亮起，很快，玄老那張笑眯眯的老臉，浮現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