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羊皮寶卷,溫暖小院,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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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東西?”
    瞬時間,餘缺好奇詢問。
    但“李峰年”,並沒回答。
    隻是滿臉麻木,凝重,拖著那蒼老的身軀,拿起餘缺剛送來的鋤頭,到了後院裏。
    餘缺也皺眉,跟了過去。
    隻見老人,竟是從一株早就枯死,隻剩光杆的梨樹下,挖出了一個生鏽的鐵盒。
    打開後,裏麵赫然,有一羊皮繪成的地圖卷軸!
    上麵崎嶇,標著些許紅線,山路,禁忌地點,但有的已經褪色,看不太清楚。
    “這,是老頭子我祖祖輩輩,用盡一生,繪記下來的大黑山狩獵地圖!”
    “裏麵詳細記錄著,外圍區域,各大林子的猛獸習性,以及隱蔽的逃生道路!”
    “唉,老頭子我,曾經也輝煌過啊!”
    李峰年說著,語氣顯得激動,渾濁的目光帶淚,肩膀都跟著顫抖!
    想當年,他是多麽的意氣風發,瀟灑自在啊。
    憑借一手,祖傳的武經箭術,敢一人進到那危險‘大黑山’狩獵!
    野豬妖,變異血狼,鬼麵蜘蛛。
    這些令人,聞風喪膽,皮毛內丹價值連城的妖物,他都斬殺過,多麽威風啊!
    隻是,現在的他,留下內傷,垂垂老矣。
    隻能任人欺淩了!
    “所以,您要將這份珍貴的地圖,贈給我?”
    餘缺聽著,嚴肅凝重的神情,也是不由得有些動容!
    ‘大黑山’,具體地說,那其實是一條綿延無盡,橫亙在“城外”荒蕪地界的危險山脈!
    裏麵,蘊藏大妖,靈藥,機緣,恐怖動蕩無數!
    核心處,便是許多強大,擁有古老傳承的修行勢力,都是不敢輕易踏入,視作禁區!
    但,即便是大黑山的外圍,也不是尋常人敢涉足的!
    “據傳就連‘巡天司’,凝成‘水火仙衣’,甚至是更高境界的武人,都需要糾集勢力一起進山,鮮少單獨涉獵!”
    “但李叔年輕時,一介煉筋武人,卻能憑一己之力進山,摘得靈藥,安然歸來。”
    “可想而知,這幅地圖,到底有多珍貴!”
    餘缺想著,盯著對麵那渾身是血的老人,也是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本以為,這位鄰居老人,隻是窩囊了一輩子的普通平民。
    哪曾想,他從前還有那麽風光,輝煌的時候。
    而且,這幅地圖對他來說,更是價值連城。
    因為他如今也是正式開始習武修行了。
    終有一天,或許他也會因為各種機緣,資源的稀缺,進入到那危險大黑山中。
    等到那時,這幅地圖。
    對他的價值,將會是無限!
    “這地圖,凝結了我們老李家祖輩的狩獵智慧,很珍貴倒是不假。”
    “但,我要說的,給你的好東西,另有別的玄妙!”
    李峰年說著,凹陷的眼珠警惕,左右環視。
    隨後,他將餘缺拉進屋,用火柴艱難點起一根蠟燭,炙烤在那羊皮卷的背麵。
    於是,頓時。
    餘缺隻見,那本破舊,暗沉複雜的山形地圖卷軸上,竟是又兀地浮現出了一條嶄新的路線軌跡,閃著金邊!
    “大黑山中,機緣很多,但危險,禁忌的地方更多!”
    “可是,這麽多年,由我李家無數武人獵戶,卻是已經用血淌出來了,一條深入‘禁區’的方法,確保不會受到妖獸伏擊!”
    餘缺聞言,看著,眸子中有些驚意,忍不住問道:
    “您年輕時去過?”
    “三次!”
    李峰年伸出三根蒼老的手指,語氣沉重而得意,感歎說道:
    “那地方,處在大黑山內圍,當真是無比凶險。”
    “山中各處,都流動著火泉,地疝毒霧,不定期地噴發,遮天蔽日的大妖無盡。”
    “若是通過尋常手段,一般人肯定是到不了的。”
    “我年輕時,小心去過三次,從裏麵發現過不少珍稀的靈草,寶物,隻是大多隻敢看,不敢碰,怕引起意外動蕩。”
    “隻是順手,摘過幾株‘玄階’的靈草,直接吃了,不敢往出賣,怕惹人眼紅!”
    餘缺聞言,淡淡啞然。
    玄階靈草,在普通凡階藥草,與黃階靈草之上。
    就跟鍛造出的,玄階寶器差不多,那是真正珍貴的東西。
    “如此說來,有這種晉升路徑,您怎會……”
    餘缺看著老人,欲言又止。
    他能感受到,如今的李叔體魄,風燭殘年,氣血已經快要枯死。
    全然不像,一個正常強大,吃過玄階靈草的武人,六十來歲時的模樣!
    “因為受過傷。”
    李峰年歎了一聲,隨後苦澀地將所有經曆,都如實告知給了餘缺了。
    原來,他年輕時,並沒有什麽修行天賦。
    隻是靠著這幅地圖,山中采得的靈草機緣,硬是顯化出了一絲‘金肌玉絡’的異象。
    隨後,他便是在這個境界,兜兜轉轉,卡了二十來年,都一無寸進!
    “但,我不甘心。”
    “所以,我四十來歲的時候,決定再冒險一次,深入那大黑山禁區中。”
    “想摘得一株,生長在火泉畔,氤氳霞光,從未敢觸碰過的‘仙草’!”
    “但,也就是那一次,令我付出了無比慘痛的代價!”
    “那株仙草,甚至在我還沒摘到它,距離三丈遠的時候,突然‘活了’!”
    李叔說著,褪下衣衫,向餘缺展示了自己全是燒傷疤痕的背。
    其中有幾塊肉,至今都是焦黑,仿佛是‘死’了,又不掉下去。
    李峰年情緒低落,心有餘悸地歎息說道:
    “現在想來,那一切應該是地脈異象。”
    “那株仙草,為了不讓我采摘,製造出了一片恐怖的火泉動蕩。”
    “因我早就有所準備,牢記祖訓,所以一感覺到不對,就順著地圖給的路線逃跑了。”
    “雖然,勉強撿回了一條性命,可身子也重度燒傷。”
    “一縷火毒,深入骨髓,廢了我全部的武人經絡。”
    “家中妻女,因為這件事,為我耗盡錢財,才幫我保全性命!”
    “隻是,從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打獵的能耐,養活一家人了。”
    “甚至,沒有能力,守護住他們!”
    李叔說著,兩眼流下深深悔恨的淚水。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那麽貪婪。
    明知自己,沒有修行上的天賦,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涉險,意圖尋求機緣改命。
    最終晚年,落得了這麽個下場,實在是活該!
    “唉!”
    而,餘缺在一旁,也是沉默聽著,心中感慨萬千,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他也想象,這些年李叔被廢了之後,日子過得多麽淒慘。
    承受欺辱,妻離子散。
    便連唯一珍貴的地圖,也不敢暴露,更不敢往出販賣。
    因為不論,換得多麽珍貴的錢財,他都守護不住。
    就像他不敢暴露,自己目前,能輕易鍛造黃階的寶器一樣,定會遭來覬覦血禍。
    “孩子,我老了,可能馬上也要死了。”
    “本來想著,就讓這東西,跟老東西我一起埋進雪裏。”
    “但現在,我決定,將它贈予你。”
    “就當是你送我這鐵鍋,鋤頭的交換了。”
    “你可願意收?”
    餘缺聞言,望著那幅珍貴的羊皮卷地圖,臉上露出苦笑,雙手伸出接過:
    “老李叔,你可不要打趣我了。”
    “這麽珍貴的東西,我怕是再給你打造一百口鐵鍋,一百件鋤頭,都換不來啊!”
    李峰年也笑了笑,搖了搖頭,佝僂背手望著門外。
    這麽多年,他人情冷暖,也看得淡了。
    落魄之後,曾經多少與他合作的朋友,商會,依附他的親友,甚至是他相濡以沫的愛人,都漸漸離他而去。
    鄰裏之間,那些老友,更是避他如避瘟神。
    沒人願意攤上他這麽個沒用,隻會賣點燒餅,給人看門的雜役老東西。
    餘缺送這兩樣東西,雖然不算貴。
    卻令他感受到了很久未曾體會過的溫暖。
    “這件東西,要說不想收,是假的。”
    餘缺雙手,捧過那帶有歲月氣息的珍貴羊皮卷圖,麵色凝重。
    上麵先前,顯化出的異象,讓他無比確定李叔口中所說,都是真的。
    這東西,他真的很需要。
    未來,他或許一定會進入到那大黑山中。
    這幅地圖,對他的幫助,真的很大。
    所以,一時間,他竟是不知該如何報答。
    “李叔,以後咱們在一起吃飯吧。”
    “您也不要去街上賣燒餅,做生意了,我管您的糧食錢!”
    餘缺沉思了一番,隨後淡笑著認真說道。
    這東西,太珍貴了。
    李叔看重他的感情,他肯定也不能就這麽應下,兩把鐵具就給打發了。
    給錢,還容易被搶走。
    所以他決定,以後再做飯時,都給李叔帶一口。
    這樣一來,老人的吃穿有保障。
    二來,他不用再去上街,做賣燒餅,給人看門的生意。
    或許,也就不會招來,那幫“獸鼎商會”的人毒打,收“保護稅”了!
    “你小子,口氣不小。”
    “老東西我雖然沒幾年可活,但也還能活好幾年。”
    “你可計算過,養活我老頭子,一共要耗費多少錢糧,就憑你那小鐵匠鋪?”
    李峰年笑著,搖了搖頭,擺手拒絕。
    他並沒有嘲諷的意思。
    隻是也聽說過,餘家的一些事情。
    知道餘缺,在家裏不受待見,如今剛出來自立門戶,打出來的東西手藝又不過關,隻怕自己吃飯都成問題,又怎麽養活他呢?
    他也不好意思,成為餘缺累贅。
    “這,您倒不用擔心。”
    “總之,今後您的夥食我包了!”
    餘缺想著,淡淡笑了笑。
    隨後沒等李峰年拒絕。
    他便回家,又從家裏拿出了上午剛置辦的一些米麵,還有一把小錘子,梯子。
    扶著木板,叮叮鐺鐺,幫老人這殘破的家簡單修繕好,大門也重新建了起來。
    點上火,融化雪水煮飯,熱氣騰騰。
    一瞬間,這間屋子,又充滿溫暖。
    就像幾十年前,老人還沒被廢時一樣。
    …
    “李叔,飯好了。”
    “來嚐嚐,我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