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放大鏡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檀木桌案上的宋代雙魚銅鏡泛著詭異青光，鏡麵浮現的漣漪中，赫然倒映著不屬於這間古董店的景象——雕梁畫棟的南宋臨安城，在暴雨中燃燒。
    "九溟？"老朝奉沙啞的聲音從閣樓傳來，"把庫房那對景泰藍花瓶......"
    話音戛然而止。銅鏡突然迸發的寒芒將整個店麵染成慘綠，鏡中伸出數十條青灰色手臂，指尖滴落的黏液在木地板上蝕出縷縷白煙。懷中的天機羅盤劇烈震顫，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中炸響：
    【檢測到乙級詭境"青蚨血鏡"】
    【生存倒計時：005959】
    我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博古架。青銅爵與唐三彩紛紛墜落，在接觸到那些鬼手的瞬間化作齏粉。鏡中傳來女子幽咽的哭聲，血霧翻湧間，隱約可見披著鳳冠霞帔的新娘端坐鏡中，蓋頭下卻空無一物。
    "砰！"
    閣樓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我抄起案頭鎮紙砸向銅鏡，黃銅與鏡麵碰撞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鏡中新娘突然抬手，鮮紅指甲穿透鏡麵，在距我咽喉三寸處被突然亮起的符紋阻隔——那是老朝奉去年除夕貼在門楣上的守歲符。
    "陸家後人？"新娘的聲音帶著金石相擊的脆響，蓋頭無風自動，"妾身柳氏，被奸人封入照骨鏡百載。若郎君願解妾身桎梏......"
    "解你大爺！"
    我抓起櫃台下的黑驢蹄子砸向銅鏡，另一隻手飛速在羅盤上劃動。靈網界麵在視網膜上彈出淡藍光幕，數十個任務窗口瀑布般刷過。當指尖觸碰到"詭匠"標簽時，整個空間突然凝固。
    鏡中新娘的蓋頭飄落，露出一張與我七分相似的臉。
    "原來如此。"沈青蟬的劍鞘點在銅鏡邊緣，寒霜順著檀木桌案蔓延，"這不是普通詭境，是有人用陸家血脈為引布下的殺局。"
    我望著滿地冰晶中凍結的鬼手，喉結動了動。這位修真管理局的特勤組長站在狼藉之中，月白風衣纖塵不染，發間玉簪流轉著千年劍意。
    "殺局？"我擦去額角血跡，"但老朝奉他......"
    "三個時辰前，有人往鏡中注入了你的生辰八字。"她屈指輕彈，冰晶破碎成星芒，在空中重組出篆文符咒，"看這手筆，像是往生會的"偷天換日"。"
    我猛地起身，膝蓋撞翻了黃花梨圈椅。記憶突然閃回三天前的雨夜——那個來典當銅鏡的西裝男人，袖口隱約露出的刺青，分明是銜尾蛇纏繞骷髏的圖案。
    沈青蟬的佩劍突然龍吟出鞘，劍光在牆麵劈出一道時空裂縫。透過裂縫望去，真正的古董店竟完好無損，老朝奉正抱著紫砂壺在太師椅上打盹。
    "雙重詭境。"她眸光微凜，"我們被困在鏡中鏡了。"
    銅鏡突然發出裂帛之音，鏡麵浮現密密麻麻的血色瞳孔。我懷中的羅盤瘋狂旋轉，靈網彈窗變成刺目的猩紅：
    【警告！檢測到往生會執刑人印記】
    【生存倒計時：000500】
    沈青蟬的劍穗無風自動，萬千劍氣化作遊龍："跟緊我。這麵照骨鏡是陸家先祖打造的"詭器"，唯有詭匠血脈能......"
    她的話被鏡中爆發的尖嘯打斷。無數血色絲線從瞳孔中迸射，在空中交織成往生會的銜尾蛇圖騰。我下意識抬手格擋，腕間突然傳來灼痛——那串從小戴到現在的槐木珠，此刻正泛著暗金光芒。
    "這是......"沈青蟬的劍氣突然滯澀，"《天工開物譜》的具象化？"
    珠串應聲而斷，十八顆木珠懸浮空中，投射出齒輪交錯的虛影。當我的血珠濺落在虛影中央時，整個鏡中世界開始逆向坍縮。銅鏡表麵的鏽跡層層剝落，露出底部陰刻的篆文：
    【詭匠陸昭明製於紹興三年】
    地動山搖間，我抓住沈青蟬的劍穗。時空亂流中，無數記憶碎片撲麵而來：祖父在油燈下摩挲古籍的佝僂背影，父親失蹤前夜在院中埋下的青銅匣，還有......鏡中新娘與我血脈共鳴的刺痛。
    當視野恢複清明時，我們站在真正的古董店前廳。銅鏡靜靜躺在案頭，鏡麵倒映著沈青蟬凝重的麵容。她忽然並指按在我眉心，劍氣如清泉灌頂。
    "你的記憶被人篡改過。"她收回手指時，指尖凝著霜花，"三魂中有道封印，手法很像往生會的"孟婆湯"。"
    閣樓傳來茶盞碎裂聲。我們衝上樓梯時，隻見老朝奉癱坐在翻倒的八仙椅旁，手中緊攥著半張焦黃的紙。我蹲下身時，他渾濁的瞳孔突然恢複清明，枯槁的手抓住我的衣襟：
    "九溟，去汴梁......找虹橋下的......"
    話未說完，他袖中突然躥出青色火焰。沈青蟬劍光過處，燃燒的衣袖齊根而斷，露出小臂上猙獰的疤痕——那分明是陸家族徽的灼痕。
    窗外驚雷炸響，雨幕中傳來引擎轟鳴。透過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我看見街角停著輛黑色邁巴赫，車牌號在閃電中若隱若現：玄a·往生444。
    沈青蟬的劍鋒指向雨夜："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參加明天的鬼市暗拍。"
    我彎腰拾起老朝奉掉落的半張紙片，泛黃的宣紙上畫著十二尊金人，其中三尊被朱砂圈起。當雨滴順著窗縫打濕紙麵時，金人圖案竟化作流動的血線，在我掌心匯成八個篆字：
    【龍脈將醒 歸墟重開】
    懷中的天機羅盤突然發出清越鍾鳴，青銅指針瘋狂旋轉後定格在"亥"位。鏡中新娘的歎息在耳畔幽幽響起："郎君可知，當年十二金人鎮的不是龍脈......"
    她的話被破窗而入的黑衣殺手打斷。沈青蟬的劍氣與子彈同時迸發，在雨夜交織成致命的光網。我抓起案頭銅鏡擋在麵前，鏡麵映出來襲者麵容的瞬間——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正是往生會首席執刑人"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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