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複捉馬腳涉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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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年間,有個叫馮述的上黨人,憑著自身的努力,當然也有其他的某些因素,然後成功的在司馬家某個相府裏謀得了一份差事。
因為識字,能識文斷墨,再加上屁股又輕巧,做事也很勤勉,沒過多久,在相府裏馮述就謀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狠得相府眾人的認可。
司馬家主政的時候,稍微有些見識的人,行走於世的準則都是“莫談國事”,馮述也不例外。雖然是在司馬相府裏討生活,但馮述也隻做自己的事,很少發表自己的觀點。
不過,對於當時文化人流行的那些雅好。因為聽得多了,或者是見得多了,在馮述的心裏,也有幾番期待。
譬方說寬鬆的衣袍,或者是交流的丹藥,亦或是悶頭在身上抓起蜿蜒前行的跳蚤,然後還不忘高談闊論一下天下大勢。
或者說是放鷹驅狗,在曠野間赤裸飛奔,興起而至,興盡而歸等等。
這些東西,馮述也是歡喜的狠。原因也很簡單,能作出這番舉動的,都是公認的名士。能躋身這個圈子,江東河北,哪裏都能去的。
可是,在相府裏做事,很多時候,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哪怕是偶爾相府裏舉辦這樣的活動,馮述也隻能默默地站在一旁暗自豔羨。
更為悲催的是,相府中的事務繁雜而繁重,每天從晨曦初現直至夜幕深沉,馮述始終像一隻不知疲倦的陀螺般不停地忙碌著。
即便是那些本應屬於他休息放鬆的休沐日子,也常常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而被一推再推,遲遲無法到來。
於是,馮述就盤算著,是不是將這一推再推的假期積攢起來,然後找個合適的時機向相府稟報一聲,給自己放一個長長的假好好放鬆一下。
但是,在司馬家幹活可沒那麽簡單,哪怕是自己的事情,想要能有自己做主也很難,即便心中有所計劃,往往也不得不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調整和妥協。
譬如說這休沐假期,表麵上看似乎假期已經成功地攢在了一起,可實際上又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雜事而被迫耽擱下來。
明明能夠正常享受休假時光的時候偏不休,這要是擱在後世人身上,哪怕嘴巴上不說什麽,私底下肯定會冒出各種各樣的念頭來。最起碼,擺爛和躺平是肯定的。
但是這次,馮述不得不休假了。家裏著人送來的噩耗,馮述的弟弟掛掉了。
那個時候,還沒有奪情的說法。等馮述把自己弟弟死去的事情告訴相府後,司馬家的人也不好再說讓馮述暫緩休沐了。
即便如此,相府裏頭還是給了馮述一句叮囑:“早點去,也早點回來吧。”
“這叫什麽話呢?”馮述一邊暗自嘀咕著,一邊眉頭緊皺,什麽叫“早點去,也早點回來吧。”
你司馬家現在是在位置上。但我馮家,也不是黎民百姓。但就我馮述,從上黨搬到虎牢關,也早在你司馬家之前。
不過,如今畢竟是你們司馬家當權,硬要和你對起來,我馮家也落不到好處。越是這樣想,心裏自然越不是味道。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馮述的心裏是越想越沮喪。
簡單收拾下東西後,馮述就神色匆匆的離開了相府。好在相府還算地道,在知道馮述是為了趕回去奔喪之後,還好心借給了馮述一匹馬,以供他趕路之用,這讓馮述的心裏稍微好受了些。
騎在馬上,想著自己自從踏入相府謀事以來,不知不覺間已過去了兩年有餘。家中大小事務皆交由弟弟一人全權打理,而如今,那一直默默支撐著家庭重擔的弟弟卻竟先於自己而去。哎……
想到這,馮述心頭一陣酸楚,不由自主地緊緊拉住手中的韁繩,並狠狠地用雙腿夾住馬腹。
胯下的馬似乎感受到了馮述的情緒,很快就提起了速度。馬蹄聲猶如鼓點一般,道路上揚起陣陣塵土,如煙似霧,久久不散。
一路疾行,很快,馮述就路過了離虎牢關最近的官驛,但馮述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從官驛再往前走,還得經過渡口,過河之後,還有一段路程才能抵達虎牢關。
現在,太陽已經西斜,天色開始漸漸地黯淡下來。若是耽誤了過渡的時間,可就糟了。想到此處,馮述的心情愈發焦躁起來,恨不得胯下的馬能插上翅膀,瞬間飛抵目的地。
也許真應了那句老話:越是害怕發生什麽事情,那件事往往就越容易成真。
等馮述一人一馬氣喘籲籲的趕到渡口。馮述的心瞬間變得冰涼無比。最後一班船隻正在緩緩地駛離岸邊,向著寬闊的河中央逐漸遠去……
眼看著那條船越來越遠,船身也在視線裏變得越來越小。馮述急忙跳下馬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渡口邊,扯開嗓子拚命地大喊道:“等等我!等等我啊!”
然而,任憑他喊破喉嚨,行駛在河裏的渡船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似的,依舊穩穩地向前行進著,距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似乎是感受到了馮述內心的焦急,那匹馬也抬起頭來,伸長脖子發出了幾聲長長的嘶鳴。可惜的是,這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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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漸漸遠去的渡船根本沒有察覺到岸邊還有一個人和一匹馬在苦苦等待,就這樣無情地消失在了馮述的視野之中。
瞪著慢慢消失在視野裏的渡船。上躥下跳的馮述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渡口上。憤恨、無奈等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真是晦氣啊!”他一邊憤憤不平地嘟囔著,一邊下意識地伸手從身旁撿起了一塊石頭。用力將手中的石頭朝河中央狠狠扔去。
伴隨著“撲通”一聲沉悶的聲響,那塊石頭如同一顆流星般墜入河中,瞬間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然而,這些水花僅僅隻是曇花一現,很快便被洶湧澎湃的河水吞噬得幹幹淨淨,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如同此刻馮述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希望。
“唉,今天是沒法子了。我可憐的弟弟呀”。馮述緩緩站起身,牽起了韁繩。
事已至此,隻能趕明天最早的渡船了。當下之計,隻有先原路返回,到官驛落落腳。
然而,等馮述剛剛翻上馬背,提著韁繩,才走的幾步路。突然間,馮述的前麵,有四道黑影急匆匆的奔了過來,把路也占得滿滿的。
等那四道黑影稍微近了一些之後,居然是四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壯漢,手裏還掄著根粗實的棒子和繩索。
看著那四個人的樣子,馮述心裏一驚。這些人的樣子似乎來者不善啊。於是,於是他趕忙使勁扯動韁繩,試圖驅使胯下坐騎避開迎麵衝撞而來的這四道黑影。
可是,無論他如何竭盡全力地猛拉韁繩,甚至高聲嗬斥胯下的馬。那馬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四蹄穩穩地紮根於地麵之上,任憑馮述怎樣催促,它就是紋絲不動。
就在馮述還在滿心狐疑地琢磨胯下的馬怎麽不聽招呼的時候,那四道黑影已經到了馮述麵前,將馮述以及他所騎乘的馬匹緊緊包圍在了中間。
接著,他們一人抓住一條馬腿,還不等馮述說話。猛然間,便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嗨!”
伴隨著這聲怒吼,馮述連同身下的坐騎竟然如同被一股無形巨力托起一般,平空而起,隨後又重重地摔落進了近在咫尺的河水中。
“你這家夥,想要現在過河?”
自己莫名其妙的從渡口上落在河裏,更怪異的是,除了在問自己是不是想要過河之外,自己胯下的馬和那四人似乎都站在水麵之上,這是什麽情況呢?
驚懼之情瞬間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順著問話的聲音,馮述戰戰兢兢地朝問話的那人看去。
入眼之處,隻見那人滿臉亂糟糟的胡茬,猶如鋼針般根根直立;臉頰上的橫肉隨著麵部表情的變化不時地顫抖著,看上去猙獰可怖至極。
“我是想過河。可這河水這麽深,又沒有任何可以過河的舟船,我……我又怎麽過得去呢?”
“嗬嗬,想要過河,其實也很簡單。就看你怎麽想了?”先前問話的那人桀桀笑著。
聽到那人的笑聲,縱使馮述在相府裏聽說過很多怪異的事情,但現在自己猛地遇上這個莫名其妙的事,馮述的心裏也愈發沒底。
“四位好漢,莫非……莫非你們想要在這裏加害於我?”這時,馮述的聲音也變得沙啞和顫抖起來。
“郎君,你說笑了。我們怎麽會加害於你呢?不過,這個時候想渡河,還是請你和我們到官府走上一趟吧。”
等等,什麽叫著自己現在想要過河,然後就要自己和他們去官府走上一遭?馮述一下子就愣住了。這是什麽意思呢?
不過,還不等馮述開口。那四個大漢就一人擼住一條馬腿,猛地一拽,拖著馬徑直向河對岸走去。
猝不及防的馮述身子往後一仰,差點一頭栽下馬來。好在韁繩拿在手上,穩住了身形。
被那四個人拖著往對岸走,馮述心裏的疑問愈發深了起來。河水在夜色裏發出的響聲很大,可為啥自己胯下的馬和那四個人的腳步卻如履平地一般,一點點水花都沒有濺起呢?
越是往前走,雖然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多。但馮述也慢慢的鎮定下來了,好奇的想著身邊發生的一切。
也不知走了多久,感覺似乎快到對岸了。這時,圍攏在馮述身邊的四個人突然停下了腳步交談起來。
因為有流水的聲音,雖然不能聽見他們具體在說什麽。但是,隱約間,馮述聽見其中有一個人說,“這人身上有些不幹淨,要是帶著他一起去的話,隻怕會有麻煩上身,這,有點不穩妥啊!”
然後,又有人說,“那怎麽辦?把他給撇在這裏嗎?”
聽到這幾句話,馮述頓時大驚,抓住韁繩的雙手,也因為太過用力,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按照他們的說法,要是把自己撇在這裏,萬一落下水,自己豈不是要活生生地溺死在這河裏?
趁著那四個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討論,再瞅瞅不遠處模模糊糊地河岸。馮述當機立斷,揚起手中的馬鞭,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朝著胯下駿馬抽去。
那匹駿馬猝不及防之下被鞭子抽到,頓時吃痛不已,仰頭發出一聲高亢的嘶鳴。它四蹄猛地發力,騰空而起,猶如一支離弦之箭一般,奮力向前一躍。帶著馮述成功躍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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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自己和馬穩穩地踏上了河岸,馮述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了地。他如釋重負般的長長舒了一口氣。扭頭看看河裏,那四個人還站在河裏沒有跟上來,估計是被馮述剛才的動作給驚住了。
馮述深深地吸了一口,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然後朝河中四人抱了抱拳。大聲道,“感謝四位好漢,承蒙大德,讓我過的河來。舍弟停樞在家,就不打擾諸位了。”
說完之後,馮述再不遲疑,一揚馬鞭,踏踏消失在夜色裏。等到了家,胯下的馬也累斃了性命。
進的家門,家中已是一片縞素。他看著靈堂上弟弟的牌位,悲從中來,淚水止不住地流下。想起往昔兄弟二人的情誼,更是泣不成聲。
料理完弟弟的喪事,馮述在家中休整了幾日。在回相府的路上,渡過河快到官驛的路上,一位白發老者攔下了馮述。
“郎君,看你身上,最近可是遇上了什麽怪事?”
聽到老者的問話,馮述也覺得有些蹊蹺。於是,就把自己回家奔喪然後在渡口遇到的事情和老者和盤托出。
等馮述把整個事情說出之後,那老者笑了笑,“郎君,那四人是河伯手下的使者,那日誤將你當作冤魂,帶你渡河。發覺錯誤後才猶豫是否繼續帶你前行。”
聽到老者的話,馮述似有所悟。正當他準備詢問時,那老者卻不見了。
等回到相府,某次,趁著相府的人一起曲水流觴的機會,馮述在人群中悄悄走散了,他去了哪裏,沒有任何人知道。
但他回家路上遇到河伯使者捉著他的馬腳過河的事,慢慢流傳了出來,還流傳成了一個不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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