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窮途末路,連夜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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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次日一早,司徒銘就以監國皇子的身份下旨,任命武威將軍嚴錦添為北征主帥,並且緊急從江北大營調派五千騎兵,隨他北上平叛。

    彼時,北地戰場上呈三軍對壘之勢的局麵已持續多日,趙王的軍隊和朝廷的軍隊在他封地外的一處關卡緊張的對峙,北邊梁旭卻呈觀望之勢,十萬大軍壓在趙王封地的北邊,既不下令撤兵,同時也沒有和朝廷這方兩麵夾擊的意思。

    封地的趙王府邸之內,趙王剛和謀士們議事完畢就回了後院。

    這段時間趙王妃一直惴惴不安,每日裏大把的時間都用在了吃在念佛上,這天也是做完了早課就回了院子等候,見趙王回來,就立刻迎上來:“王爺!”

    趙王見她等在這裏,也不覺得意外,走上前去,攜了她的手一起進屋。

    今天情況怎麽樣了?”進了門,趙王妃就迫不及待的追問。

    趙王沒做聲,但他麵上那種沉重的表情就已經表明一切了。

    趙王妃就隻覺得心裏一陣一陣的發慌,手裏捏著帕子,目光淩亂的找不到一個穩妥的落點,一邊懊惱的喃喃說道:“事情怎麽會弄到今天這樣的局麵?皇上還沒醒?王爺,要不你想個法子給京城去封信,就算是睿王在理政也好,好歹解釋清楚了。你這安居一隅這麽多年,如果真要存了野心,又何至於措手不及被逼入今天的這般境地?再這麽持久的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了不起咱們回京領罪,把這邊的兵權也都交給朝廷,就算是被圈禁——妾身不求別的,隻要您和孩子們都平安,咱們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也就行了。”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趙王妃的性子又溫婉寬厚,趙王哪怕心裏一直另有所屬,對自己的這個王妃也是有感情的。

    看著妻子焦灼的臉,他卻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但凡是能有轉圜的餘地,當時在京城的時候我會不爭取嗎?沒用的,他們是鐵了心的容不下我,事已至此,就算我願意回去領罪,我們一家子也會不得善終的。”

    那要怎麽辦?”趙王妃急得幾乎要哭出來:“我知道這些年你攢了些家底,可是就憑借著咱們在這封地上的這點根基,想要跟朝廷作對,也是以卵擊石,根本就沒有勝算的。”

    趙王看著她,雖是打從心底裏對她覺得愧疚,也隻是握了她的手,苦笑道:“是我連累你了!”

    趙王妃見他如此,隻覺得心裏發酸,微微的紅了眼眶。

    片刻之後,她又抽回了手,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隨後就深吸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來道:“王爺莫要說這樣的話,咱們是夫妻,我跟著你,原也應該榮辱與共的,隻是……”說著,聲音卻哽咽了起來:“兩個孩子,我是怕萬一有事,那他們……”

    話到一半,就是膽戰心驚的再說不下去了。

    趙王用力的握著她的手指,終於如實說道:“我今天剛得到的密報,睿王命嚴錦添掛帥,已經在往這邊的路上來了!”

    嚴氏父子,久經沙場,任憑是誰不敢小覷的。

    什麽?”趙王妃越發的恐慌:“這麽說來,他是一定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了的?”

    皇上重病昏迷,昭王生死不明,而睿王他又因為種種原因,如今在朝臣中名聲不太好,很有些質疑之聲,這會兒正是他需要盡快樹立威望,震懾朝臣的時候,咱們時運不濟,怕是已經被他選定要作為他鞏固威望和地位的墊腳石了!”趙王道。

    他放開王妃的手,又舉步走到門口,看著外麵院子裏的風景,麵上一籌莫展。

    趙王妃愣了半晌,還是懷揣著一絲希望走過去問:“此戰,王爺一點勝算也沒有?”

    不是勝算不勝算的問題,而是勝負未知,所要承擔的風險太大!”趙王道,眼底的神色幽深,終於深吸一口氣,複又轉身握住了王妃的手道:“我是這麽想的,趕在開戰之前,讓兩個孩子喬裝了先離開,現在我也不求能夠全身而退了,有我在這裏出麵拖延,兩個孩子還是有機會的!”

    他這麽一提,趙王妃就是眼睛一亮,心裏也跟著一陣的亮堂,“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甚至完全沒有想過自身的安慰,至深迫切的注釋著趙王的臉。

    趙王看著她眼中明亮燃燒的希望光輝,突然覺得那眸光太熱烈閃亮,刺得他眼睛疼。

    他不動聲色的微微往旁邊別開了目光的焦點,安慰趙王妃道:“晨兒是有些本事傍身的,現在最危險的朝廷壓在南邊的軍隊,北邊梁旭卻一直處於觀望之勢,而且現在外麵還有一種傳聞揣測,說是極有可能昭王還在世,這時候正隱身在北疆軍中坐鎮,晨兒和他相交莫逆,讓她帶著清兒往北走,如果昭王真的人在梁旭軍中,那麽自然萬事無憂,就算沒有——梁旭現在還因為睿王弑君謀逆的風聲在遲疑,他盯著的隻是我和睿王,兩個孩子也是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混出關去的。隻要他們脫身了,你我沒了後顧之憂,將來如若功成,就接他們回來團聚,若是實在運氣不好……那而也是死而無憾了!”

    為人父母者,最放在心上的當然是孩子。

    趙王妃一直精神極度緊張的聽著他分析完,後麵就想也不想的點頭:“好!讓他們走!王爺,那事不宜遲……”

    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趙王拍拍她的肩膀,“不過清兒的那個毛病,我怕她路上還要發作,他們這是逃命,不宜有太多的人跟著,就不能帶著大夫同行了,你最好是多給她準備一些藥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好!我知道了,這就去準備!”趙王妃點點頭,知道兒女有望逃脫,心裏終於不那麽慌了。

    她捏著帕子匆匆出門。

    趙王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一直到她出去好一會兒了都是神色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自己默默地站了一陣,他就也舉步從院子裏出來,轉個個彎去了司徒海晨那裏。

    因為發現了趙王的秘密,司徒海晨和他的父子關係這段時間一直處於僵化狀態,他雖對趙王的所作所為頗有微詞,但是上陣父子兵,既然趙王府被逼走到了這一步,他也不會坐視不理,雖然盡量繞著趙王,卻是每天都去巡查城防,為開戰做準備。

    趙王是計算著他回府的時間過去的,司徒海晨果然剛剛回來,才進了書房,後麵趙王就跟著推門進來了。

    司徒海晨抬頭看見是他,臉馬上就冷了下來。

    隻是對方是他的父親,又一直疼愛他,他到底也不習慣於無禮,還是站起來,走到了一旁。

    他的這個態度,趙王看在眼裏,卻不曾動怒,隻是微微歎了口氣,然後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道:“睿王派了嚴錦添過來,應該不日就會開戰,我做了安排,今天晚上你就帶著你妹妹走吧!”

    司徒海晨聞言,終於不能再置之不理。

    他扭頭,語氣冰冷又嘲諷的反駁道:“嚴錦添?之前宮裏那個局,不是父王聯合他一起做的嗎?你們難道不是站在統一戰線上的?睿王派了他來,你們不是正好可以順水推舟的合計一番,再回頭去殺一個回馬槍嗎?”

    趙王對他這個不恭的態度直接忽視不理,隻是負手而立,神情凝重卻態度無比強硬的說道:“我做的事情,你不要問,我也不需要跟你解釋,你隻需要看清楚一點——除了前陣子宮裏發生的那件事,這二十多年,我對得住你了。你要還認我這個父王,就帶著你妹妹走,能替為父保住了這點血脈,就算你對得起我了!”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著實是把司徒海晨噎了一下。

    其實他心裏也不就是怪趙王把他當成棋子了,這些天裏的冷戰,隻是希望趙王能給他一個解釋和理由而已。

    而顯然,趙王根本就不準備解釋。

    司徒海晨心中憤憤,攥著拳頭不吭聲。

    趙王就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盯著他的眼睛,語重心長道:“是,生而為人,我並不完美,可是晨兒,我是你父親,你還要跟我置氣到什麽時候?”

    是了,他們現在這樣的處境,隨時都會沒命的,難道這樣這樣僵持到死才去後悔嗎?

    司徒海晨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最近急劇衰老的麵孔,也是心中莫名的酸澀。

    是的!趙王說的沒有錯,不管他對自己隱瞞了什麽,但是這些年裏,作為一個父親,他其實還是完美的。

    讓母妃和妹妹走吧,我陪父親一起留下!”司徒海晨道,語氣堅定。

    趙王看著他,臉上露出了連日來的第一個微笑。

    父子兩個,四目相對。

    最後,他卻還是很堅定的說:“不!你帶你妹妹走!剛才我已經跟你母妃商量過了,我原是想要你帶著她們兩個一起走的,可是她執意不肯,我也奈何不了她!”

    司徒海晨眉頭越皺越緊:“我去跟母妃說!”

    說著,就要出門,卻被趙王攔下了。

    趙王看著他,臉上表情一則悲苦一則無奈,重重的歎息道:“你母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和清兒就是她的命根子,你能把清兒保護好,就算了了卻了我們兩個老的的後顧之憂了。晨兒,父王知道你孝順,可你是父王唯一的兒子,我養了你二十幾年,你真的準備讓我白忙一場嗎?”

    他們一家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這種情況下,無論於情於理司徒海晨都覺得自己不能丟棄父母就這麽走了。

    父親——”趙王的話太悲觀,讓他心裏莫名的恐慌。

    趙王打斷他的話,再次鄭重的重複:“帶你妹妹走,後麵如若我和你母妃真有什麽,也不用想著為我們報仇,你們兩個好好活著,我和你母妃就安心了!”

    我……”司徒海晨還想說什麽。

    趙王卻沒讓:“你母妃現在的心情也不平靜,你莫要惹她再傷心,準備一下,天黑你們就走!”

    他看著兒子,那語氣雖然還是命令的語氣,但是神色中已經帶著明顯的乞求了。

    這樣的目光,直接就讓司徒海晨無法再開口拒絕。

    沉默半晌,他最終悶聲點頭:“嗯!”

    趙王心裏的石頭落了地,麵上卻克製的很,並沒有明顯的表露出來。

    他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出門去。

    他的隨從亦步亦趨的跟,兩個人從司徒海晨這裏出來,就回了前院趙王的書房。

    關上房門,那隨從才猶豫著將忍了許久的話問出口:“王爺,真的不安排王妃跟著世子他們一起走嗎?”

    晨兒的功夫本來就淺,如果讓她們母女兩個都跟著,負擔重,隻會大大降低逃生的希望!”趙王道。

    在這件事上,他一開始就將利弊權衡得很清楚,所以決定得也很堅決,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這是這時候驀然想到和自己同床共枕這麽多年的那個女人,便會覺得心煩意亂,最後就閉上眼狠狠的歎了口氣:“這輩子,我是注定對不起她了,但是這件事,沒有別的辦法!”

    一定要讓司徒海晨以護送清河郡主的名義走,這樣司徒海晨才肯走,這樣,很完美。

    他不想再議論這件事,隨後就把話題岔開了道:“嚴錦添那邊的消息要盯緊了,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大意和疏失!”

    屬下知道!”那隨從謹慎的答應了,隨後想想卻是憤憤:“這一次咱們趙王府著了他的道兒,算是被他坑慘了,不過王爺,他設這麽大一個局,這麽費盡心機的算計您,到底圖什麽?”

    趙王一直沒有告訴司徒海晨,他是因為被嚴錦添拿住了把柄威脅,迫不得已才參與了宮裏設計的那個局。

    其實不是嚴錦添騙了他,當時嚴錦添找上他的時候就把話說得很清楚——

    要麽趙王就照他的安排去做,要麽他立刻就將他的秘密公之於世。

    如此強硬又如此直白。

    甚至於趙王從一開始也就知道做了那件事之後需要擔負的風險和後果,卻也隻能答應,因為——

    他答應了,他們一家還有時間去周旋,如果不答應,他守了這麽多年的最看重東西馬上就會失去。

    所以那天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配合嚴錦添在宮裏興風作浪,但最後隻能慶幸,雖然狼狽,他們一家還是多贏得了一天的機會逃出了京城。

    趙王府是被坑到了極致,這時候趙王甚至連後悔的餘地都沒有,因為在嚴錦添麵前,他被壓製得死死的,根本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所以就也談不上後悔了。

    隻是他也是至今也沒想明白,嚴錦添折騰了這麽一大圈的目的究竟何在?

    單單隻是為了坑他們趙王府?那麽在京城裏發難就可以了,何必還要給機會讓他們逃到了這裏,然後再借朝廷的兵力來追擊?

    難道——

    這個人打的主意和當年他的父親嚴諒一樣,是為了製造一場戰事,然後借著軍功一戰成名來博取威望嗎?

    且不管這人到底意欲何為,趙王也容不得再繼續揣測深究什麽,仍是全力安排,挑選了最得力的八名手下護衛,又以輛車布匹做掩護,把一雙兒女扮成商賈,趁夜從趙王府的後宅離開。

    他親自送了一雙兒女出門,趙王妃卻怕見了這個離別的場麵承受不住,直接躲在屋子裏沒露麵。

    清河郡主的眼淚哭了滿臉,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司徒海晨雖不想這麽走,但此時看看妹妹,又由不得他不心軟,隻能一咬牙,上了馬車。

    馬車一行往北城門的方向行去。

    與此同時,附近某個陰暗的角落裏,有人同樣悄無聲息的放飛了一隻信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