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雖不明白主子為何如此要求，但還是乖巧地點頭應下，轉身按照吩咐去找來了一個小瓶子。隻見程夢桐接過瓶子，毫不猶豫地將碗中的藥液盡數倒入其中，動作流暢自然，沒有半分遲疑。做完這些，她又將空碗遞還給丫鬟，並囑咐道：“拿著這個碗出去吧，就說本宮都喝了。如果在路上碰見孫總管，記得替本宮向他道謝。”
    丫鬟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隻碗，腳步輕盈而緩慢地向後退著，直到退出房門後，才轉身朝著回廊走去。當她走到回廊轉角處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兩人就這樣不期而遇。
    來者正是孫林，隻見他麵帶微笑，語氣溫和地說道：“喲，原來是紅袖姑娘啊！”
    紅袖見到孫林，連忙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輕聲回應道：“孫總管安好。”
    孫林的目光落在紅袖手中的空碗上，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笑眯眯的神情，開口問道：“看姑娘手裏拿的是空碗，想來是娘娘已經起身用過膳了？”
    紅袖微微頷首，心中暗自思忖了一下，隨即想起程夢桐先前交代過的話語，便展顏一笑，回答道：“回孫總管，娘娘剛剛喝完坐胎藥，還特意囑咐奴婢，如果見到孫總管，一定要代為致謝。”
    孫林一聽，趕忙擺了擺手，笑道：“哎呀呀，瞧瞧娘娘，真是太客氣啦！咱家侍奉殿下和娘娘本就是分內之事，哪裏擔得起娘娘這番謝意啊。”說著，他又揮揮手，示意紅袖快去做事，“好了好了，姑娘快些去忙吧，咱家也得趕緊去看看今年的年貨準備得怎麽樣咯。”
    待紅袖回到房間時，發現已有其他侍女正在伺候程夢桐穿衣打扮。此時的程夢桐已穿戴整齊，她輕輕將一隻精美的東珠簪子插入自己的鬢間，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起來。看到紅袖走進來，程夢桐轉過頭，眼神寒涼，柔聲問道：“可曾看見孫林了？”
    紅袖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笑著答道：“回娘娘，看見了。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跟孫總管說了，告訴他您喝了坐胎藥，讓我向他轉達謝意呢。”
    今日的程夢桐一改往日那身雍容華貴、珠光寶氣的裝扮，反倒是刻意穿著一身素淡的衣裳。她那嬌柔的身姿配上如此簡約的著裝，竟生出一種讓人我見猶憐的破碎之感來。
    隻見程夢桐微微轉頭，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兩個陪嫁丫鬟身上。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後，用略帶一絲狠戾的語氣說道：“紅袖，你速速前去太醫院，請李盛太醫前來。記得跟李盛講，本宮想要親自為殿下製作一個藥枕，有些問題需要向他請教一番。還有碧月，你帶上幾個得力的婆子前往東宮的小廚房。把剛才為本宮煎煮完畢的那副坐胎藥的藥渣給取回來，動作務必要快些！多叫幾個人一起去，千萬莫要耽誤了。”除了李盛，恐怕其他太醫有被孫林收買的嫌疑。
    這倆丫鬟雖然對主子這番吩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們深知主子的性子，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應諾之後便迅速行動起來。果真是訓練有素，不出半刻鍾的功夫，不僅那藥渣被順利地拿了回來，連太醫也一同請到了跟前。
    碧月身邊跟著的幾個婆子緊緊押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婆子率先開口稟報：“娘娘，老奴等去到小廚房的時候，這個小兔崽子正準備將藥渣扔掉呢。他一瞧見碧月姑娘領著我們過去，嚇得手忙腳亂的，慌慌張張就要往外丟。還好咱們人多眼疾手快，當場就把他給逮住了。”
    此時，孫林聽聞此事，心中不由得一驚，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即便是在這寒冷的天氣裏，他也急得冒出了一頭熱汗。他急匆匆地小跑到程夢桐處，躬身行禮問道：“娘娘，這……這究竟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程夢桐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對孫林的話完全不予理睬。隻見她緩緩地拿起一旁的瓶子，輕輕地遞到了李盛麵前，語氣平靜但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說道：“有勞李太醫了，請務必仔細瞧瞧這究竟是何藥物。要知道，殿下此刻也正趕來此處。”
    回想起昨日那令人陶醉的一夜春宵，帷幔輕搖，紅燭搖曳，兩人盡享魚水之歡。事後，太子更是情意綿綿地許下諾言，稱今日下了早朝便會前來與她一同享用早膳。想到這裏，程夢桐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但瞬間又恢複了那副冷漠的神情。
    李盛小心翼翼地接過瓶子，隻覺得瓶身還有些許溫熱殘留。他將瓶子湊近鼻尖，輕輕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藥香鑽入鼻中。緊接著，他謹慎地伸出大拇指，蘸取了少許瓶中的液體放入口中，細細品味起來。片刻之後，他低聲呢喃道：“川芎、當歸、桃仁、紅花……”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後麵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裏一般，再也無法吐出。突然，他的臉色驟變，滿臉都是驚恐之色，似乎發現了什麽驚人的秘密。
    程夢桐自幼生長於深宅大院之中，早已養成了一種與生俱來的主母風範。她柳眉微蹙，眼神淩厲地盯著李盛，冷冷地喝道：“繼續說下去！本宮沒有讓你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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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原來是太子駕到。他踏入屋內，目光掃視一圈，看到滿屋子神色各異的眾人，不由得眉頭緊皺，沉聲問道：“這裏到底發生何事了？為何如此喧鬧？”
    孫林眼見氣氛有些緊張，忙不迭地搶著開口道：“不知娘娘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大過年的，又是急急忙忙地傳喚太醫，又是這般興師動眾地抓人的。”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偷偷瞥向程夢桐。
    然而，程夢桐哪裏能容得下孫林如此無禮插話，她剛要張嘴反駁，卻見太子麵色一沉，麵露不悅之色，嗬斥道：“孤在此問話，何時輪到你來多嘴了？身為一個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本分和規矩！”往常若是孫林這般說了，太子定然早已心生不滿，二話不說便會讓人都下去。可今日不知為何，太子竟沒有順著孫林的話說，反倒是轉頭望向了程夢桐，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問道：“到底發生何事了？”
    此時的程夢桐，眼眶微微泛紅，淚水似要奪眶而出，再加上她身上那身素雅潔淨的衣裳，更是襯得她楚楚可憐、無比委屈。隻見她輕咬嘴唇，緩緩說道：“殿下，臣妾實在是羞愧難當！妾身嫁入宮中已久，卻一直未能懷上龍種，辜負了殿下對臣妾的一片厚愛。前日臣妾回娘家時，連母親都為此事憂心忡忡。無奈之下，隻好請來府上的大夫為臣妾診斷一番。結果那大夫竟然告知臣妾，說是因為臣妾長期服用避子湯，所以才導致至今無法受孕。可是臣妾平日裏根本就沒有喝藥的習慣啊，唯有每次侍奉完殿下之後，才會按照吩咐喝下那所謂的坐胎藥。正因如此，臣妾才鬥膽請來了李太醫，想讓他為臣妾好好查驗一下。”說到此處，程夢桐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眼淚如決堤之水般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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