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租契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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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就換東家了?”
    “是啊是啊,那之後的田租怎麽算?”
    “都是薛家人,規矩應該還一樣的吧?”
    “不一定啊,你看看麻六的嘴臉。”
    作為資曆最老的佃戶,石羅鍋不得不出麵。
    “都安靜些,一個一個問,亂糟糟的不像話。”
    上河莊這邊安靜下來,麻六退回到薛尋身後站定,看著這些人的眼神裏,既有幸災樂禍又有點憐憫。
    嘖~真是可憐又解恨呐,主子竟然打算從上河莊下手,正合我意啊~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放聲狂笑。
    石羅鍋咳嗽幾聲才道:
    “薛公子,容老朽說兩句可行?”
    薛雖然心裏不耐,但又不好真的把事情鬧大,畢竟他那個族伯父隻是快死了,還喘氣著呢。
    “哎~老伯這話見外了。
    你們也真是的,麻六話都沒說完呢,激動什麽勁兒?咱們都坐,有話好好說嘛。”
    石羅鍋伸出幹枯的手下壓兩下,上河莊的佃戶們便也就近坐了。
    “公子是過三餐四季的人,不像咱們稀粥爛菜度半生的。
    去年麻六按照六成半收地租,險些餓死人。新搬來的孩子們連種子鐮刀都是租的。
    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公子要是再漲,可就沒活路了。”
    薛尋問身側的麻六:
    “東家我說過要漲租嗎?”
    麻六微微傾身回道:
    “未曾。”
    薛尋右手掌心向上一攤道:
    “就按老伯說的,六成半,我勉為其難應下了。”
    石羅鍋顫顫巍巍站起身,幾步顛到薛尋近前。麻六帶人攔成一道人牆。
    “薛公子,使不得啊,小老兒不是說六成半啊!”
    麻六及他身邊的猴臉嫌棄地推搡:
    “滾遠點,剛從茅房出來嗎你們,今日怎麽格外的臭?!”
    陳忘山兩口子去扶石羅鍋,顧雲嚷道:
    “哪家堆糞肥不臭啊?糞少了能打糧嗎?”
    薛尋閉目,雙手捂住耳朵皺眉。
    “麻六,讓她小聲些,吵。”
    麻六指著顧雲不是好臉道:
    “我看你還是吃太飽了,再嚷嚷惹怒東家,六成半都保不住你們!”
    顧雲閉嘴,但胸脯上下起伏,可見她憋著氣。
    石羅鍋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悲涼。
    “東家,東家體諒,勻我們一口吃的活命吧。”
    租期若寫明六成半,那麻六還不得拿走八成?!上河莊的田本就是中下田,還是這麽多年大家冬夏辛勞鋪肥,這才有些起色。
    即便如此也遠遠達不到四成糧食能吃一年的地步,日子真就沒法過了呀!
    此時哪管什麽膝下黃金,麵上祖宗的?十幾口人跪著哀求,隻希望這位年輕新東家能少收些租子。
    做足了派頭,薛尋才正眼看眾人。
    “麻六,快扶老人家起來,天涼,可別讓這雙腿入了寒氣。”
    那個尖嘴猴腮的小號錐子,此時諂媚笑道:
    “還是東家心疼人。”
    那絡腮胡子陰狠道:
    “老東西,別給臉不要!
    公子好言相說,還不順勢應下,哪來這許多貓尿要流?”
    薛尋撣了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灰,開恩似的道:
    “你們也別哭了,看在我伯父的麵子上,算你們秋收交糧六成。每人交幹草八束,炭一筐,棗、栗各二十斤。”
    幹淨修長的手指勾動兩下,麻六從前襟裏掏出新的租契讓他們按手印。
    眼看田租之事無法更改,石羅鍋隻能哆嗦著按下掌印。
    慶七猶豫著不是為了這個,絮兒還被藏在席子下頭呢,新租契人人都要簽,別耽誤了她,回頭還要多跑一趟縣城。
    有東家在,麻六應該不敢報複絮兒吧?
    “瘸七,發什麽呆?還不快點?!”
    慶七問麻六:“今日沒到場的該如何?”
    麻六歪嘴小聲道:
    “還能如何?自然去縣城求六爺我。
    你們自以為聰明,想要護著那個瘋丫頭,哼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
    麻六強行按著慶七簽下租契,隨薛尋離開村口。
    絮兒躲在草堆裏百無聊賴,嘴裏一根幹草左嚼嚼右嚼嚼。一陣心慌等待還不見村裏有什麽響動。
    “一個麻六,我還怕他?出去看看。”
    村子裏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絮兒自言自語:
    “人都去哪了?明明聽見鑼聲來啊,白日撞鬼似的……”
    石羅鍋帶人從回村,恰好看見絮兒在張望。
    “羅鍋爺爺,麻六沒為難你們吧?為啥出村啊?”
    丁小棗嘴快,說麻六帶了新東家過來,重新簽訂了租契。
    絮兒這邊順手接過張大嘴的租契查看,那邊石羅鍋質問:
    “慶七啊,絮兒的那份租契怎麽辦啊?”
    慶七回道:“麻六讓絮兒自己去縣城呢。”
    石羅鍋扭頭吐出一口痰,才歎道:
    “他是成心想找絮兒報仇呢。”
    絮兒起先隻是粗略掃一眼,租契還不都一個樣,寫明田主、佃農、畝數、地租。
    猛一看她還以為自己做夢呢,看著別處使勁眨眨眼,再看看日頭,然後仔細看著這所謂的“租契”。
    “羅鍋爺爺,出事了!”
    石羅鍋還當她是害怕麻六,出言安慰道:
    “不怕孩子,等明日讓村裏青壯都隨你去壯膽,麻六不敢太過火……”
    “不是的爺爺!這不是租契,不是!”
    她慌張去看下一個人的,再換一張還是同樣的,九張租契捏在手裏,絮兒感覺自己整個人冰涼。
    所有人都看著絮兒,他們隻認識簡單幾個,最重要的是不認為薛家人會騙他們。
    “爺爺,他、他把你們變成了佃仆!明年收租時,不管是麻六麻七,他們甚至可以拿走所有糧食,也可以隨意打殺村裏的任何人。”
    毛雀氣急:
    “不讓人活了?所有糧食?他是腦袋裏裝屎,屁股對外崩字兒嗎?怎麽想的他?”
    顧雲急切道:
    “羅鍋叔,絮兒,這不是要人命嗎?”
    陳忘山推了娘子一下低喝:
    “你先閉嘴,嚷嚷啥?絮兒,還寫啥了?”
    “如不能如期按約交租,則佃戶自願賣身給田主為奴。”
    石羅鍋整個人顫顫巍巍,被氣的!
    畜生,這純純的畜生!
    薛家幾十年的好名聲,怎麽就出來這麽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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