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裳換薄衫，驚雷欲破天。
    草葉打卷終於等來一場雷雨，豆大的雨滴先是顆顆墜落，恰似美人垂淚。在人們來不及品味這份喜悅時，穹頂裂開幾道口子，陰雲之下盡是嘩嘩雨聲和雷聲。
    地麵很快匯聚著渾黃的泥流，種地為生的人們高興不過兩刻鍾，便重添憂愁——雨，可太急了！
    久旱的莊稼被雷雨摧殘一通，來不及吞咽兩口甘霖，眨眼間被拍進泥水中。萬般生命皆有靈性，麵對風雨弱小無力，那就深深紮根進土裏，想辦法挺立不倒！
    草木遵循本能生長，不顧人的期盼和意願。
    孟長義冒雨跑到泉眼邊上開閘口，沿途看了看野豆子，還好當時怎麽省事怎麽來，沒壟沒溝的豆田隻有幾處低窪的水坑，等雨停叫人過來通一通也就是了。
    又悶又潮的棚屋裏，小囡不時鬧上一陣。這孩子一到下雨陰天準要哭，按照林三娘的說法，這就是個“陰天愁”，天生的喜晴娃娃。
    絮兒抱著小囡走來走去，不管怎麽換姿勢都無用。另外幾個想辦法引著孩子玩，可也就一刻半刻，過了那股勁還是要哭。
    金細細被吵得心煩頭疼，放下手裏的針線提議道：
    “絮兒，不然你披上蓑衣抱她出去走走吧，總這麽哭下去也不好啊。”
    巧織不讚同道：
    “呀！可不行！這麽大的雨，出門走上十來步就要濕透了鞋，病了算誰的？”
    金細細並未罷休，小嘴開開合合地爭論道理。
    “一屋子住這麽多人，她若是乖乖睡覺還好，這麽一直哭、一直哭，外邊又是雷又是雨的，讓人躲哪去呢？”
    這件事女人們都是站在絮兒這邊，全都是指責細細太過矯情的。
    南棚屋分成兩個極端，女人那一半吵鬧聲和孩子哭聲猶如幾百隻鴨子嘎嘎亂叫；男人那邊交談仿佛囈語。
    孟長義水鬼一般從外邊回來，剛路過這邊，就看見絮兒將小囡裹在懷裏。皺眉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問她道：
    “你要做甚？”
    絮兒用力把孩子向上顛了顛回他：
    “陰雨天哭鬧呢，我帶她出來透透氣。你怎麽被淋成這樣？”
    濕衣裳緊貼在身上，使得孟長義的孔武精壯有點引人注目。雨中的男人為圖省事，幹脆將上衣脫下甩在肩上。雨水順著麵龐棱角淌下，有些從臂膀一直到指尖，還有些凝聚在眉上、胸口，隨著那人一呼一吸，無時無刻不在勾著絮兒去看。
    小囡睜著黑溜溜的眼，肆無忌憚盯著孟長義啃手指頭。不滿一歲的小丫頭竟然無師自通地先學了討人歡心，孟長義擦著掌心的水，想要抱著孩子玩一會兒，奈何雨水太多，怎麽都擦不幹淨。
    絮兒換了條胳膊托著孩子的屁股，小囡隨之轉頭，依舊看著孟長義咯咯笑。
    絮兒朝天眨眼，輕拍小囡後背說著：
    “好你個磨人精，早知道你孟爹這麽管用，我就不養你了多好！”
    孟長義哈哈笑著用指頭去戳小囡的臉，順坡下驢道：
    “小囡，孟爹帶你去北屋，千萬別學你娘的臭脾氣。”
    絮兒心想，自打養了小囡，想殺人的念頭可是越來越少了。就這還說我脾氣不好？！
    一腳猛踩泥坑，讓本就狼狽濕透的孟長義腿上又多了幾處髒汙。
    孟長義再次抹一把臉，看看絮兒，再低頭看看褲腳，嗯……該是換新衣裳了。
    垂眸時睫毛一片濃密，遮不住軍頭滿腹算計。
    絮兒雖無看透人心的本事，但感知敏銳，警惕道：
    “你打什麽主意呢？走不走？別擋我路啊。”
    孟長義眼皮挑起，嘴角翹著，但神色可憐。
    “你我都是熟人了，還這麽防備我。這不是渾身濕透了沒衣裳換麽！來來來，邊走邊說……”
    小棗在門框邊上探出個腦袋，下邊是寶樂和小強，另一邊是慶七和毛雀，陳忘山在看著幾個孩子撅屁股偷聽，嘖嘖出聲嚇他們一跳。
    毛雀撫著胸脯道：
    “忘山叔！嚇丟魂了！”
    陳忘山幹咳兩聲道：
    “嘿嘿，我魂兒好著呢，你們啊，一個個的，偷看什麽呢？說來給我聽聽。”
    絮兒盡力用蓑衣護住小囡，不自覺跟著孟長義走向北邊棚屋。
    孟長義與絮兒商量著：
    “小囡不喜陰天，恰好我們那邊陽氣足，暫時放在我那。剛好你騰出手來幫我縫一套換洗衣裳。不讓你白忙，等天放晴，你那塊屁大的田，我來疏水。”
    還好村裏早早鋪上石頭，蓑衣過寬，將孟長義擠得隻能走在泥水裏。
    絮兒聽他如此說，嗤笑道：
    “還當你心疼小囡呢，原來是有求於我啊？”
    孟長義提醒道：
    “你走慢些，萬一踩滑了摔一下，豈不是白小心了？”
    男子擦雨水的手，極快地順著耳朵而過，好像以此能掩飾顧左右而言他的窘樣子。
    絮兒心跳漸漸恢複平穩，唉！都怪孟長義長得太好，做個衣裳而已，怎麽還胡思亂想起來了？！
    抱孩子的姑娘用大大咧咧的口吻說著話，來掩蓋內心那一點點見不得人的羞人心思。雨腥味讓她迅速冷靜下來，比之小棗，她沒那麽坦蕩觀賞男人，與金細細對比，孟長義也不同於錢有。
    並肩而行的少年從身側那人時快時慢的腳步中，判定她也沒有表麵那麽毫不在意。一個未娶妻的男子，向一個未說親的姑娘家要手作的衣裳穿，她內心是否會知曉心意？哪怕這種念頭轉瞬即逝也好啊，至少她想到過。
    雨簾中的一雙人影，遠遠看著跟一家三口似的。這話曹三德脫口而出，聽見的人有幾個當真卻是不知。
    男人堆裏多了奶娃娃的歡笑聲，這破敗的木棚屋頓時變得不一樣。
    孟長義讓絮兒站在門口躲雨，自己倔強地站在她麵前，等一個允諾。
    “如何？你裁剪衣裳不慢，左右大雨天無事，我的條件可都是利於你的呀？”
    草鞋裏的腳趾摳著，絮兒繃著臉假裝思考，眉頭微動，加了個條件。
    “我那新房子還缺根頂梁柱呢……”
    “我來！”
    喜歡跟一百個壯漢進山開荒？包活的請大家收藏：()跟一百個壯漢進山開荒？包活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