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
    絮兒驚慌大喊，跑起來的樣子不好看，甚至隨手把鐮刀扔到哪裏都不知道。
    丁小棗後知後覺，吊在幾人後邊幾步。
    孟長義和鄧寶幾乎是同時到的，悠閑擺動的蛇尾，仿佛在向人類挑釁炫耀。九成的蛇身都被麥草擋住，倆少年雙雙動手，將麥捆甩出去。
    不足三尺的蛇，恰好纏在小囡細嫩的脖子上。孩子臉蛋紅撲撲的，如果不是因為天熱曬的，那定然是被長蟲勒緊了脖頸！
    麥梢蛇其實膽小的很，孟長義帶人常年住在山中，這種軟條肉毫無威脅可言。不過眼下這個境況得另當別論，受驚嚇的蛇要麽飛速逃走，要麽收緊了身子打算絕地求生。
    這種東西雖然隻長了指甲蓋大的腦子，但萬物皆有靈性，它這是擺明了要搏一把呢。
    鄧寶欲直接動手掐死，被孟長義抬手阻了一下，這時候絮兒跟小棗陸續跑過來，她們身後還有聽到驚呼趕過來的人。
    “讓我來，你讓他們站那別亂動，也別亂叫。”
    絮兒哆嗦著唇，瞪大一雙眼急促呼吸。孟長義說的話她聽見了，腦中空白一片，隻反複默念著孟長義的那句話。
    呼啦啦一群人奔過來，鄧寶連忙豎起食指放在嘴邊。
    “噓！都別吵。”
    那些人嘴巴或張或閉，眼看著孟長義伸手去抓蛇。
    全身戒備的長蟲吐信子越發頻繁，一雙豆大的眼裏冷漠無情。吸氣聲一個接一個，它若是不動，混在麥草裏還真是難以發現。最讓人揪心的是小囡，孩子一張小臉紅成豬肝色，小手胡亂抓著。
    哎喲這可憐的娃，怎的讓蛇纏上了！
    緊張注視的眾人，無一個不著急。
    孟長義跟蛇對視著，緩緩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在無聲較量。小棗很想喊他一聲，再耗一陣，幹脆把小囡就地一埋算了。
    鄧寶眼疾手快，在丁小棗發出聲音之前，大掌蓋住黑丫頭的口鼻，留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傳達神色變換。
    “你老實點，別壞事。”
    丁小棗猛眨兩下眼睛，示意鄧寶趕緊把那隻又髒又臭的蹄子拿開。
    有些人啊，隻適合不遠不近地看著，鄧寶那雙手呢，也就耍兵器十足耐看，原來男人都一個味！
    當然黑丫頭沒有閑心一直想這個，絮兒正抓著她胳膊使力呢。
    丁小棗一邊輕拍安撫，一邊關注著麥草堆裏的情況。
    孟長義額頭開始冒汗，與人對峙的蛇有一股子擰巴倔強勁頭。人說話它又聽不懂，伸手捏住蛇頭向下一寸，保持著不鬆不緊的力道，試圖讓它放棄圈住的“獵物”。
    這條蛇趕不上褲腰帶長呢，餓瘋了也不會想要吃人的。至於為什麽會纏住小囡，他沒有先知的能力。
    手中的蛇先是扭動掙紮，它用力，他便也手下發狠。孟長義就是通過最簡單的方式，小囡窒息，它也逃不過憋死的命。
    隻因蛇身有細小鱗片，怕強行捏死會誤傷了小囡而已。
    絮兒覺得每一個呼吸，都無限漫長，渾身的血液擋不住衝向頭頂一般，讓她急切地想找什麽東西發泄一番。
    蛇身突然脫離小孩的脖子，甩著尾巴想要纏上鉗製它的那隻胳膊，孟長義不過一抿唇的功夫，彎曲扭動的蛇身柔順垂下——死不瞑目。
    小棗推了下絮兒，在她耳邊道：
    “快去看看小囡，還活著沒？”
    她雖知道絮兒怕長蟲，但一時間顧慮不到，話一脫口才反應過來，然而伸出去的手卻沒拉住人。
    絮兒撲向麥草堆中，被她精心搭建起來的遮陽小塔，哪還有一點好樣子？
    小囡呼吸尚存，被絮兒抱起之後才哇哇大哭，邊哭邊咳，越難受越想哭。
    罪魁禍首被孟長義撇到一邊，人群裏這才響起嗡嗡說話聲。有的拍胸口說著什麽“嚇死人了”、“好險好險”、“天殺的畜牲”，也有人批評絮兒不該如此心大，這裏不是老家上河莊，正正經經的荒山野嶺，她怎能放心把孩子放在這麽遠的地頭呢？
    當然也有安慰的，疏導的，還有些插不上話，且看著孩子沒大事，默默找陰涼地方繼續睡覺的。
    亂糟糟的人堆沒多久散開，跪坐在地的絮兒咬著牙掉眼淚，孩子窩在絮兒懷裏，能哭能動，她的心啊，酸脹鈍痛，難以形容。
    幾個女孩子圍坐在絮兒身邊，像一個防護圈似的，靜靜等著她們的小姐妹回歸冷靜。
    大概女子的心啊，天生就更柔軟些。小囡脖子上的瘀痕漸漸顯露出來，可把三個小姨母給心疼壞了。
    巧織折了根麥穗晃來晃去逗弄著孩子，小棗隨手扣住一隻螞蚱，細細把草葉放進唇瓣之間，笨拙地吹著從錢有那裏學來的小調。
    顧雲走出去很遠，才拍著心口窩道：
    “小囡這丫頭，莫不是生下來克娘的？”
    陳忘山立時陰沉著臉，斥罵道：
    “你這女子好歹毒的嘴！這麽多年怎的就是不長記性？你要做甚啊？咒你侄女還是看不上小囡？讓人聽見還得了？”
    顧雲左右看看，這會兒沒什麽人在周圍，與自家男人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又急什麽？我說的不對麽？娘胎裏就跟著去了山賊窩，那樣都沒流掉。好不容易生下來，沒幾天親娘就跳井了，我養著的時候倒是還過得去，結果喂奶的母羊怎麽了？
    再說現在，絮兒那丫頭累的，比在上河莊時候還苦！還怪我胡說，你自己想想，她命得多硬啊？！”
    陳忘山一時間被堵得不知道如何反駁，但內心就是覺得自家婆娘說的不對。
    “反正以後管好你的舌頭！等忙過這段日子，先建房子出去住吧，你呀你……長了張惹人厭的嘴！”
    顧雲對著離去的陳忘山努努嘴，翻了下眼白小聲嘀咕：
    “我不也是怕絮兒受拖累麽！又沒惡意，真是的。”
    孟長義抓了抓後背，這姑娘嚇哭了？多大點事啊？
    “哎，絮兒，你差不多了吧？起身往陰涼處走走。”
    巧織幾個一聽，立即起身去拉扯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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