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記的院牆上突然出現一截梯子，金元眼睜睜看著一婦人冒頭，那麽明顯看熱鬧的樣子不算，竟然還端起碗邊吃邊打聽。
    “薑家的，怎的還不燒飯？”
    薑母心煩意亂，勉強應付道：
    “啊，今日不覺得餓。”
    “喲，這是哪來的後生？你招上門來的？”
    這話可要看人怎麽理解，寡婦門前是非多，招來做工護院的，還是暖床做繼夫的？
    薑母臉色不好，恰巧小囡睡醒哭鬧找娘。牛二嬸一瞬間鯽魚翻花似的，瞪兩個大眼睛張望。
    “啊……難怪願意呢，原來帶個拖油瓶啊，這真是瓢對瓢、勺對勺，搭上大小了。”
    金元越聽越不對勁，那婦人嘴裏不幹不淨說些什麽呢？！
    “爬牆的嬸子，吃飯堵不上嘴麽？舌頭長得能趕牛車，你不怕出門不好相見啊？”
    牛二嬸慣愛街頭巷尾打聽家長裏短，本性如此，大半輩子改不了有什麽辦法？
    “你這後生臉皮薄，說笑不得。呀！哎呀呀！”
    婦人在金元麵前一臉見鬼的神情，摔了碗，掉了梯，隔壁一時間雞飛狗跳好生吵鬧。
    薑母抱小囡出門，疑惑問金元：
    “你怎麽把人氣走的？牛家娘子那張嘴可不饒人呢。”
    金元撓撓頭道：
    “她自己摔的，不怪我啊……”
    薑臨在自家後門站定，雲九這個禍害如同狗皮膏藥似的，一路都在騷擾絮兒。
    “家母怕見生人，不管你是護送還是別有用心，到此止步。”
    三個人衣裳染血，又因為埋葬宋月郎弄得一身土，此時不比流民叫花子強多少。
    雲九拍著身上洗不掉的汙漬，向薑臨說道：
    “薑掌櫃，雲某需要一套成衣換洗，鎮上那家布莊關門已久，我不找你找誰？至於如何避開令慈，那是你該想的事。”
    薑臨：“你！薑記打烊，不做你生意。”
    雲九死皮賴臉貼著薑臨，伸出長臂敲門，嘴角掛著欠揍的笑。
    院中薑母聽見敲門聲不對，示意金元別出聲。這不是兒子與她約定的敲門方式，外邊太亂，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敢輕易開門。
    雲九挑釁地看著薑臨，絮兒拍拍薑臨肩頭，就算沒有雲九，他們兩個也不好這樣子回家，容易嚇到家裏人。
    三人繞到前門，薑臨掏出鑰匙開鎖，雲九則是望著斜對麵神色複雜。當初轟動小鎮的雲宅，早已被筱琴等人砸得麵目全非。
    那時的雲九有多躊躇滿誌，現在就有多可笑。
    雜貨鋪的門軸發出異響，雲九回神愣是從薑臨身側擠了進去。
    換過衣裳，卻是更難攆走雲九。
    絮兒在鎮上被瑣事纏身，就連她帶小囡去祭拜孩子生母，雲九都要寸步不離。薑臨由內而外冒酸氣，然而技不如人隻能逞一逞口舌之快。
    孟長義在縣城卻是接二連三收到好消息。
    錢有帶領三千餘人回歸鬆縣，在城外偶遇耿秋，兄弟相見尚且來不及敘舊，先與圍困在鬆縣周圍的各方勢力打了一架。
    孟長義在城牆上一邊看著形勢，一邊向身側的崔景等人解說。這種群鬥不講戰術，所以並沒有什麽看頭。
    至第三場，孟長義帶領縣城內的人手與錢有匯合。到底是當過軍頭的人，靠自身實力得一群人信服之後，接下來便是驅逐戰。
    先前孟長義不敢輕舉妄動，一是因為北地大旱，糧草皆無；二則是手中沒兵。
    錢有這小子是個奇才，閑時懶出花來，正經事上總能另辟蹊徑。
    崔景看著戰一場勝一場的“散兵”，直接被勾起一身熱血。縣城內部整治得八九不離十，將事務交給手下人，他也帶上隨侍加入孟長義等人。
    首要勝利便是殺出一條通道，鬆縣不再因生活所需受困。
    隻可惜啊，願意攻打鬆縣的真就是烏合之眾，一點糧食都摳不出來那種。崔景等人遇戰則勝，可戰利品少得可憐。
    對於筱琴等人來說，當初亂時沒能出去，如今鬆縣在崔景的治理下鐵桶一塊，她更是成了甕中之鱉。
    雲九隨絮兒和金元好不容易趕到鬆縣，要不是有薛良作保，他們差點兒就被抓了。
    當然，若不是雲九，他們車上的東西早被搶了。
    兵器緊缺，全縣的破銅爛鐵都被衙門征去鍛刀鑄劍，哪個平民百姓能明晃晃帶著刀啊？更何況搜身的人還從絮兒身上找出價值不菲的匕首呢。
    絮兒好說歹說沒能保住匕首，薛良勸她：
    “你呀，死了那條心吧。莫說這麽好的匕首，就算你頭上插根銅包鐵的簪子，也是留不下的～”
    薛良因族兄和孟長義的關係，在鬆縣的地位水漲船高。他沒有追逐權力的想法，隻想安穩管理田產。所以絮兒遠道送來的甘露子，讓他此刻心情大好。
    小地主心裏暗自琢磨，絮兒是個心眼子不少的，等下得找族兄通通氣，讓甘露子入崔景的眼更好。
    從她手中換些東西真不易，都怪薛尋那白眼狼，不然多好的佃戶呀？何至於讓他被絮兒拿捏！
    雲九蓄起胡須，穿著露胳膊露腿的破衣爛衫，薛良一時間竟沒認出他來。
    另一邊，從絮兒他們手中收繳的兵器，差些的直接交給鐵匠，至於那匕首，沒過多久便出現在崔景麵前。
    孟長義瞥見崔景把玩的東西，顧不上包紮傷口，直接彈起來去提人。
    “匕首哪來的？”
    崔景向來不虧待自己過命兄弟，於是打圓場道：
    “長義，快放手，人快閉氣了哎！給給給，喜歡你拿去就是。”
    孟長義一把奪過匕首，但還是對手中提著的人怒目而視。
    “我問你匕首主人呢？是不是一個十七八的姑娘？說話！”
    “咳咳……是、是！不對，是個小婦人，不是姑娘。”
    孟長義呼吸急促，連連追問人在何處。
    崔景哪見過兄弟這般失態的模樣哦，小碎步挪到鄧寶跟前壓低了嗓子問：
    “怎麽回事？”
    鄧寶抬了下眼皮說道：
    “匕首是孟頭兒的，讓你做順水人情。”
    崔景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可見鄧寶說的他並不明白。
    “女飛賊盜了長義的東西？你別說，眼光獨到，值些銀兩。”
    鄧寶翻半個白眼，垂眸補充道：
    “孟頭兒送給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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