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七知道絮兒極有主見，她不想說，撬都撬不開。
    “既如此，我不問，等你說就是。”
    剛要鬆一口氣的絮兒，被慶七接下來的話吊得不上不下。
    “我想娶宋姑娘做妻，剛好巧織也是要成婚的，不如選在一日熱鬧。
    今日來找你，是想問問，村中能不能挪一單間給我？總不能……呃……我們分開睡吧？”
    慶七心裏七上八下的，難道自己提的要求太過分？不該啊，以絮兒的本事，這點小事算為難麽？
    絮兒不知她現在臉色有多難形容。麵上應對慶七，可心裏腦子裏不自覺蹦出月夜下的丹田開荒，折磨死個人！
    宋丹霞如今是跟林三娘合住的，那時她與村中人不熟，有孟長義的麵子在，這才得了個自己的房間。
    哪怕是現在論起來，宋丹霞早已靠自身實力讓人尊敬，有單間又怎麽了？
    慶七被擠到從前的棚屋將就，可不是要來找絮兒這個妹妹傾訴委屈麽？
    房屋之事，一下子成了令人頭疼的難題。
    積雪覆蓋風障畦，隻在連綿亮眼的白中，露出一條又一條的秸稈，像幾年前的胡伯的頭頂。
    鬆軟無痕的雪地，充當著無邊無界的紙張，方便絮兒做演算。
    村中常住人口四十七口，不算小囡和陳二，其餘人要妥善地安頓到新房子中，得好好想想十八間怎麽分……
    山中建房子所用石木等材料有限，所以胡伯帶人蓋的都是小房子。
    樹枝在雪地上劃出深淺不一的痕跡，方的圓的摻在一起。偶爾有人揣袖子路過，掃一眼便走。
    這種眼花繚亂的東西，跟地裏的雜草一樣讓人發昏。
    冷到骨頭的冬臘月，是擠在空曠的棚屋大家一起遭罪，還是聽從分配調整住處，想來他們都不傻。
    絮兒心中有了成算，擇日不如撞日。
    那些單身漢整日琢磨的，不是樹上打鳥，就是鬥雞趕羊，並不知道陳家和慶七都去找絮兒要房子。
    “都別鬧了，幾句話說點事，之後需要各位動動手搬東西。”
    不容置疑的決定，有人驚訝好奇，有人欣喜期待。
    “現在大家住的太分散，我粗略算過，一個月下來，多用掉十三筐炭。”
    雖然炭是自己燒的，但是存量可不多。
    張大嘴問道
    “那是安排我們砍柴啊，還是省著用啊？”
    男人們不懼出力氣，但是怕餓肚子。
    不想絮兒竟然提起重新分房。
    “當初我們自行住了，是因為村中就這十幾口人。此一時彼一時，新房子明年接著蓋，今冬先互相將就一下。”
    兩對新人的親事，大家眼明心亮。如今要拿到眼皮子底下正經說道，出餿主意的可就多了。
    至於原因？山中好生無趣，借此鬧一鬧罷了。
    慶七與宋丹霞占一間，住在胡伯的隔壁。老少相互照應，又因胡伯娘耳背，就算有點什麽羞羞臊臊的，她也聽不見。
    陳忘山和顧雲想為女兒女婿爭取到一處房產，不過絮兒沒讓他們如意。
    小村子分房的事，根據男女老少、單身與否，絮兒分配得合情合理，是以無人計較挪動鋪蓋卷麻煩。
    去縣城送貨的那批人，緊趕慢趕地才沒讓大雪給堵在最難走的地方。
    孟頭兒很得意，看啊，明智之舉！倘若帶上絮兒，或是別的什麽人，哪可能跟得上他帶隊麽！
    路過平安鎮時，照舊在薑記雜貨鋪落腳休整。
    可巧薑臨在家。
    成熟許多的少年，在孟長義跟前有一股無畏的堅持。
    那根變形的銀簪，薑臨沒接，而是質問絮兒為何不來。
    孟長義雖知薑臨拐不走絮兒的心，但一想到她被個臭小子惦記，喉頭有刺眼中有沙似的。
    “她啊，在家帶孩子呢。”
    略作停頓，這人忍不住喜意繼續道
    “我們啊，很快要添人口呢，小囡可是這堆小不點裏的長姐。”
    孟長義故意把話說得讓人誤會，就是為了讓這個臭小子死心。瞥一眼幾丈外的墓碑，心裏歎道
    大丙啊，你兒子真倔，可別怪我。
    小叔叔大侄子，愛慕上同一個女子的並不算稀奇。絮兒太要強，不適合跟薑臨一起生活。
    薑臨的臉色一寸一寸僵硬，努力維持的體麵所剩無幾。
    小囡是長姐，那……那絮兒她……
    少年求而不得的酸澀和挫敗，都被孟長義看在眼中。他沒有得勝之後的驕傲和喜悅，這與打勝仗是不同的。
    就如薑臨背對著他說
    “姓孟的，你不過是占了距離相近的便宜。”
    這話，孟長義並不否認。即便占足了優勢，那姑娘還不是他求著？哄著？小手段層出不窮，奈何人家心硬如鐵啊。
    薑臨走在前麵，肩膀內扣，腦袋耷拉。莫蒼幾人以為他是悲傷亡父，其實他還失了一段情愛。
    從平安鎮到縣城，這段好走太多。
    崔景治理有方，修路修橋，促進民生的事應該沒少幹。
    江月升提起平安鎮那些溝溝坎坎，不無感慨道
    “崔大人真是個為民的好官，我還從沒聽說過哪裏的官似他這樣聽勸。”
    因絮兒說那片地種植薯蕷或許可以增產，有個一心鑽研農耕的小地主薛良，他又剛好有個出息的族兄薛昌，一環搭一環到崔景麵前，這事想不成也難吧？
    唐越冬看得透徹，插了一句
    “世事難推測，萬般皆是運。每一個正確的選擇，才有如今看得見的果。”
    江月升笑道
    “你說得太深，我可聽不懂。我就知道，絮兒大概又要立功咯～”
    是啊，薯蕷就生在山野間，那個把它栽種成莊稼的人，再遇到賞識她的縣官願意推廣給百姓，有德之人得功，應該的。
    崔景每日有諸多煩心事，上對官，下對民，中間孤影隻一人。
    對於關屯來的板車，最期待的該屬薛良才是。
    得知孟長義等人已經到了城外五裏，薛良甚至沒換下他三成新的破布鞋，一溜煙兒跑到城門去接人。
    遠遠看見那塞得滿滿當當的板車，小東家笑歪了嘴。
    “盼星星盼月亮，前些日子下大雪，我就怕你們被困在半路。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話雖是說給孟長義幾人聽，可他一雙放光的眼沒離開板車，一雙手如撫摸珍寶似的，從頭車到尾車做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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