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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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纖細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蛇類的冷血體質也無法抵禦這精神衝擊帶來的寒意,仿佛那景象帶來的衝擊幾乎要將她的妖魂撕裂。
她“看”到了麻七的犧牲,看到了那絕望戰場的一角,也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托付與未盡的恨意。
讓她心悸的是,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彌漫在我和花喜鵲身上那濃鬱得化不開的、源自九幽深處的汙穢陰氣,以及那被強行轉化的、冰冷刺骨的“生之陰氣”,這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厭惡和危險。
“什麽?!”微塵道長猛地回頭,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死死盯著陳龍。他自然知道麻七魂燈已滅,卻不知其過程如此慘烈悲壯!
化道鎮幽!這需要何等的大勇與大悲!同時,他也捕捉到了陳龍話語中關於“幽冥之氣”和“生之陰氣”的關鍵信息,這印證了他最壞的猜測。
宋璐也震驚地抬起頭,淚眼婆娑中帶著茫然和更深的恐懼。
那個沉默寡言的趕屍人…也死了?為了堵住…什麽口子?陳龍那詭異的反應和話語,讓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微塵道長臉色鐵青,他快步走到我和花喜鵲中間,枯瘦的手指分別搭上我們的腕脈,又迅速翻開我們的眼皮查看瞳孔。
他的指尖傳來的是我體內那冰冷刺骨、如同鋼絲般強行捆紮著破碎經脈的陰寒道炁,以及花喜鵲心脈處龍鱗霞光與幽冥陰氣激烈對抗又詭異融合的混亂脈象。
他猛地抬頭,對旁邊一個弟子吼道:“去!把後院尋幾株‘還陽草’,記得連根挖來!還有蒲黃、白芨粉都找一些來!快!”語氣急促,透著一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焦灼。
老君觀剛重建,底蘊淺薄,連像樣的傷藥儲備都嚴重不足。
他先指揮弟子小心地剪開我和花喜鵲身上破爛粘連的血衣,露出下麵更加觸目驚心的傷口。
深可見骨的裂口,被泥汙和破碎組織堵塞,斷骨錯位,處處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他用烈酒)浸泡過的布巾,動作極其輕柔卻又無比迅捷地清理著傷口邊緣的汙物,每一次觸碰都小心翼翼,生怕引發更大的崩潰。
接著掏出幾支金針,皺眉思考了片刻,金針如電,精準地刺入我和花喜鵲周身要穴,手法快得隻見殘影。
針尖蘊含著微塵道長精純的道家真元,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和引導器,試圖梳理我體內狂暴冰冷的陰炁,引導那被轉化的“生之陰氣”去滋養最致命的傷處,同時刺激花喜鵲心脈,輔助龍鱗穩住那微弱的生機。他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消耗巨大。
弟子捧來了剛挖出的還陽草和一小袋蒲黃、白芨混合的藥粉。微塵道長迅速將還陽草搗碎,擠出汁液,混合蒲黃白芨粉,調成糊狀。
這藥糊散發著淡淡的青草苦味和土腥氣,遠不及傳說中的靈丹妙藥。他將藥糊小心地敷在我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上,藥糊接觸皮肉的瞬間,帶來一陣微弱的清涼感,止血效果似乎有一些,但遠不足以對抗那深層的陰寒。
他又用同樣的藥糊敷在花喜鵲雙臂創口周圍,希望能稍微抑製腫脹和死氣蔓延。
接著他取來清水,將搗碎的還陽草汁液滴入我和花喜鵲微微張開的嘴唇中。
汁液苦澀無比,勉強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意流入腹中,與我體內冰冷的陰炁衝突,帶來細微的刺痛感,試圖點燃一絲微弱的人體本源陽氣,如同在冰冷的死灰裏投入一顆微小的火星,效果微乎其微。
整個過程中,宋璐一直死死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顫抖著接過陳龍遞來的幹淨布巾,浸透溫水,一遍又一遍,極其輕柔地擦拭著我臉上、脖頸上的血汙和泥垢,動作小心得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每一次擦拭,都讓那張她無比熟悉、此刻卻布滿傷痕與死氣的臉清晰一分,也讓她心中的痛楚加深一分。
她剪開我破爛的衣袖,看到手臂上那些同樣深可見骨的傷口時,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抽泣。
陳龍強忍著精神上的疲憊與殘留的驚悸,以及體內妖魂對那幽冥氣息的本能排斥,默默地在一旁幫忙。
她負責照看花喜鵲,用溫熱的布巾擦拭他冰冷的臉頰和身體,避開斷臂處可怕的傷口。
她的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拂過花喜鵲胸口的龍鱗,每一次觸碰,都能感受到那鱗片內部傳來的、如同大地脈搏般厚重而溫暖的搏動,以及那搏動之下,一絲令她鱗片倒豎的、源自幽冥深處的冰冷悸動。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她秀眉緊蹙,心中充滿了強烈的不安和一種源自本能的貪婪與警惕。這龍鱗對她而言,既是無上機緣,也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時間在緊張壓抑的救治中一點點流逝。油燈的火苗在嶄新的白牆上投下搖曳晃動的影子,如同眾人緊繃的心弦。
我和花喜鵲的氣息依舊微弱,敷上的草藥糊似乎起到了一點止血作用,但傷口深處的不祥氣息並未減弱多少;花喜鵲斷臂處的死氣在龍鱗霞光的壓製下沒有惡化,但也未見消退。
微塵道長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收回金針,長長地、疲憊地籲了一口氣,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他仔細地再次探查了我和花喜鵲的脈象,又翻開我們的眼皮看了看瞳孔,緊鎖的眉頭無法舒展。
“命暫時沒丟。”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目光掃過宋璐和陳龍寫滿緊張和期待的臉,
“花喜鵲全賴那片龍鱗神異,硬是吊住了心脈一口氣。
長生他靈魂深處那裂痕被那陰寒之力暫時封凍,肉身靠著一點草藥和老道的針術,勉強止住了最凶險的崩壞但這隻是飲鴆止渴!”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無比沉重。
“他們體內淤積的幽冥陰氣和強行轉化的‘生之陰氣’,如同附骨之疽,正在不斷侵蝕他們的根基!龍鱗雖在壓製花喜鵲體內的異氣,卻也與之糾纏不清,老道擔心這融合最終會將他引向未知的異變!至於長生…”
他看向我,眼中痛惜更深,“他靈魂的凍傷和陰炁的侵蝕,若無至陽至正之物或化解之法,三日之內,輕則神智受損,淪為廢人;重則肉身被陰氣徹底侵蝕,化為非人非鬼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