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吾心安處,打磨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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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之聲”這個主題,像是一麵鏡子,猝不及防地擺在了王強麵前,讓他不得不直視那個一直以來,似乎被舞台光環和技巧追求所稍稍遮蔽的,最本真的自我。練習室成了他新的戰場,隻是這一次,對手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內心那些紛繁雜亂,甚至有些羞於啟齒的過往與情緒。
    白紙鋪開,吉他抱在懷裏,指尖在琴弦上無意識地劃過,卻不成曲調。寫什麽?怎麽寫?那些被嘲笑的破音,小鎮青年的局促,駐唱時的辛酸,網絡上的惡評……這些素材像是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閃著微光,卻也可能割傷自己,更怕呈現出來時,不被理解,隻剩下廉價的同情或者更刻薄的審視。
    他嚐試寫了幾句關於“破音哥”的自嘲,又覺得太過刻意;想寫對音樂夢想的堅持,又覺得口號喊得太多,難免空泛。時間一點點過去,紙上依舊空白,心裏卻越來越沉重。
    “喲,強哥,又憋大招呢?”練習室的門被推開一條縫,探進來一個圓乎乎的腦袋,正是那個說唱小哥,小胖。他手裏還拿著半個蘋果,哢嚓哢嚓啃著,看見王強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嘿嘿一笑,“咋了這是?靈感便秘啊?”
    王強被他逗樂了,無奈地搖搖頭:“差不多吧。這次的主題是‘心之聲’,讓我寫自己,我這……心裏的聲音有點亂,不知道從哪兒掏起。”
    小胖幾口啃完蘋果,把果核精準地扔進門邊的垃圾桶,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墊子上:“嗨,這有啥難的?心聲嘛,就是你最想說的話唄!你看我,下首歌就準備寫我們家樓下那家麻辣燙,那味道,絕了!那阿姨每次還多給我加兩串魚豆腐,那是我心裏最溫暖的聲音!”
    王強失笑:“你這心聲……還挺有味道。”
    “那可不!”小胖拍拍胸脯,“藝術來源於生活嘛!你別總想著要多深刻,多牛逼。有時候,最簡單的東西,才最戳人。就像你上次那清唱,沒伴奏,反而把我們都鎮住了。就唱你最想唱的,管他別人怎麽想!”
    小胖的話糙理不糙,像是一把鑰匙,輕輕撥動了王強心裏某個地方。是啊,不必追求宏大敘事,不必刻意煽情,就唱那些最真實,最觸動自己的瞬間。他想起了江曉老師的話:“想想看,支撐你一路走到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家。
    那個模糊又清晰的字眼,帶著泥土的芬芳和飯菜的香氣,瞬間占據了他的腦海。是母親納的鞋底,是父親沉默的眼神,是離家時沉甸甸的行囊,是無論多晚都會亮著的那盞燈。
    “吾心安處,即是吾鄉……”
    這句詞再次浮現,這一次,不再是空泛的感慨,而是具體的,帶著溫度的情感。他抓起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寫下了第一句歌詞:“小河彎彎,繞過村莊……”
    旋律也隨之而來,像是在心底流淌了很久的小溪,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出口。他用最簡單的和弦,最樸素的語言,勾勒著記憶裏的畫麵。沒有技巧的炫耀,沒有華麗的編排,隻有一把吉他,和一顆想要傾訴的心。
    他一邊彈唱,一邊修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甚至忘了時間的流逝。
    “……心安處,便是故鄉,月光下,影子拉長。不必功名滿堂,不必衣錦還鄉,知道有人在等,就有光。”
    當他反複唱著這幾句副歌時,感覺眼眶有些發熱。這不僅是唱給別人聽,更是唱給自己聽。唱給那個曾經迷茫、自卑,卻始終沒有放棄尋找方向的自己。
    他決定加入一段口琴。他小時候,鄰居家的一個哥哥就會吹口琴,傍晚時分,悠揚的琴聲常常飄過田埂。那聲音,帶著一種鄉野特有的寧靜和淡淡的憂傷,是他記憶裏關於“家”的背景音之一。他找出塵封已久的口琴,雖然技藝生疏,但憑著感覺,吹出了一段簡單而悠揚的旋律,小心翼翼地融入歌曲的間奏。
    這首歌,像是一塊璞玉,在他手中慢慢打磨,逐漸顯露出溫潤的光澤。
    與此同時,基地裏的其他選手也都在為“心之聲”而努力。各種情緒在空氣中彌漫,有傷感,有勵誌,有憤怒,也有溫情。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秦雅。
    秦雅一直是個特立獨行的存在。她的音樂風格偏硬朗,舞台表現力極強,眼神裏總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這次,她選擇了一個極其敏感且充滿力量的主題——網絡暴力。
    “聽說了嗎?秦雅這次要唱她被網暴的經曆!”
    “真的假的?那也太敢了吧!”
    “她那段時間挺慘的,微博下麵全是罵的,什麽難聽的話都有。”
    “這要是唱出來,現場得炸了吧?感覺會是那種特別燥,特別有力量的歌。”
    選手們私下議論紛紛,言語間既有對秦雅勇氣的佩服,也有一絲對她可能帶來的舞台衝擊力的忌憚。
    王強也聽到了這些議論。他見過秦雅在練習室裏嘶吼的樣子,也感受過她音樂裏那種近乎毀滅性的力量。相比之下,自己的這首《吾心安處》,顯得如此平和,甚至有些“清湯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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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再次爬上心頭。他的歌,能打動聽慣了強烈刺激的觀眾和評委嗎?在秦雅那樣充滿話題性和爆發力的作品麵前,他的這份“溫情”,會不會顯得太微不足道?
    他去找了林若溪,把自己的擔憂和初步完成的《吾心安處》小樣放給她聽。
    林若溪靜靜地聽著,簡單的吉他伴奏,質樸的歌詞,王強溫暖而略帶沙啞的嗓音,還有那段畫龍點睛的口琴。一曲終了,林若溪沒有立刻說話,隻是輕輕拿起紙巾擦了擦眼角。
    “王強,”她聲音帶著一絲鼻音,“你知道嗎?我聽這首歌的時候,想起了小時候在外婆家門口的那條石板路,還有夏天的晚上,外婆給我扇扇子講故事的樣子。”
    她看著王強,眼神溫柔而堅定:“永遠不要低估真誠的力量。你的歌沒有聲嘶力竭,但它像一股暖流,能悄悄地流進人心裏最柔軟的地方。這和秦雅的歌是不同的力量,但同樣珍貴,甚至,在現在這個喧囂的時代,更加難得。”
    林若溪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王強躁動的心慢慢平複下來。
    隨後,江曉也聽了這首歌。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聽完後,他睜開眼,目光落在王強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結構完整,旋律流暢,情感真摯。”江曉的評價言簡意賅,“口琴用得不錯,有記憶點。副歌抓人。”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看穿了王強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別被別人帶跑偏了。舞台需要炸裂,也需要撫慰。秦雅那把火,或許能點燃全場,但你這杯溫水,也能解渴暖心。有時候,能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比讓人呐喊的力量,更持久。”
    他站起身,拍了拍王強的肩膀:“好好打磨細節,把你想表達的,完完整整地呈現出來。其他的,交給觀眾和舞台。”
    江曉的話,徹底驅散了王強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他不再去想別人的歌會怎樣,不再擔心自己的歌夠不夠“炸”,他隻專注於眼前的這首歌,專注於如何將那份對“心安之處”的理解和感悟,用最真誠的方式,傳遞出去。
    錄製日一天天臨近,基地裏的空氣像是被拉緊的弓弦,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張力。王強拿著吉他,一遍遍地彈唱著《吾心安處》。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也灑在那把經曆過風波,如今又陪伴他打磨心聲的舊琵琶上。他知道,下一場,將是一次靈魂的袒露,也是一次風格的碰撞。他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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