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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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和此番離京,明麵上奉的是視察秋闈科場籌備的差事,實則另有重任在身,為的是一樁牽動國本的漕運大案。
淮南位於淮河中遊南岸,地處江淮之間,此地水網密布,商旅雲集,不僅是南北水運的咽喉之地,更是朝廷漕糧轉運的中樞,常年囤積著百萬石漕糧。
然而半月前,皇帝接到暗奏,說漕運總督方庭禮涉嫌貪汙治河款項,致使河道疏於修理,上一年黃河決口改道,淹沒良田千頃,摧毀無數房屋,根源竟在此處,更令人震怒的是,此人還暗中操控漕運,走私食糧,低買高賣,以致淮南糧價上漲,百姓叫苦連天。
貪汙治河款項已是死罪,私販漕糧更是誅九族的大過,可方庭禮執掌全國漕運,又兼領河道管理之職,實在是位高權重。所以皇帝雖說震怒,卻也不敢貿然羈押,隻得先派暗衛暗中查訪。
誰知暗衛剛剛抵達淮南,還沒展開調查,竟傳來方庭禮暴斃家中的消息,堂堂漕運總督,朝廷二品大員,竟在風口浪尖上被人滅口,皇帝當即震怒,想繼續派人,又想起暗衛剛到,方庭禮就死了,說明就連他身邊的親信都信不過,於是連夜召見沈青和,派他前往淮安,暗查方庭禮的死因。
沈青和比預計的時間要早到淮安,所以並未去驛館,而是找了間客棧暫宿,隨後將身邊之人派出,調查當地糧價與上一年黃河決堤的隱情,可還沒有待上幾天,便有人找了上來。
淮安知府趙德安提著官袍走進已被清空的客棧,“沈大人放著朝廷驛館不住,倒是住在這小小的客棧?可真是好雅興啊。”人未至聲先到,趙德安圓潤的臉上堆滿笑容。
沈青和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將密信收入袖中,推開雕花木門,倚在欄杆邊俯視來人,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我這才剛到淮安住下,就能遇到趙大人,看來趙大人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趙德安抬頭望去,隻見樓上人一襲月白直裰,外表瞧著溫和,可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如古井般深不可測,他心頭一緊,拱手作揖,“說不上靈通,隻是沈大人奉旨巡察科場,蒞臨淮安,乃我等莫大榮幸,本官已備下接風宴席,請大人移步府衙可好。”
眼下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沈青和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趙大人盛情,本官卻之不恭。”隨後又讓身邊侍從,將客棧內的東西都搬到城東驛館。
淮安府衙的後花園燈火通明,沈青和端坐席間,神色淡然,指尖摩挲著青瓷酒杯,卻始終未飲一口。
趙德安見狀,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兩名侍女捧著一隻紫檀木匣上前,輕輕打開,裏麵赫然是一套上好的端硯,一看便是價值不菲。
“沈大人此番巡察科場,勞苦功高,下官特意備了份薄禮,權當是給大人添些文房雅趣。”趙德安眯著眼,語氣恭敬,卻暗藏試探。
沈青和目光掃過那方硯台,唇角微揚,然後不動聲色地將匣子推了回去:“趙大人客氣了,本官奉旨辦差,不敢受地方官員的私贈。”
趙德安笑容一僵,隨即又堆起更熱切的笑:“不過是一方硯台罷了,沈大人何必這般小心。”
“趙大人的心意,本官心領了,隻是這趟差事,朝廷盯得緊,還是謹慎些好。”
一方硯台罷了,本就是試探之意,若沈青和收下,那就還有的談,他若不收,嗬,趙德安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朝身旁的心腹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悄悄退下。
不多時,幾名身著淡粉紗衣的侍女魚貫而入,重新奉上新酒,趙德安親自起身,為沈青和斟滿一杯。
“沈大人,這杯“浮玉春”是淮安特產,被我窖藏了好幾年,今日特意命人從地窖取出,您可一定要嚐嚐。”
沈青和眸光微動,似笑非笑地看了趙德安一眼,緩緩端起酒杯,卻在唇邊輕輕一停,道:“趙大人如此盛情,倒叫本官有些受寵若驚了。”
趙德安笑容不變,眼中卻隱隱透出幾分緊張。
沈青和忽然一笑,仰頭一飲而盡。
趙德安見狀,心中暗喜,連忙又勸了幾杯,不多時,沈青和似有些醉意,單手扶額,眉頭微皺。
“沈大人可是乏了?不如先歇息一下?”趙德安故作關切。
沈青和閉目搖頭,似在強撐清醒,聲音卻已含糊不清:“無妨,隻是,有些頭暈目眩,”話音未落,身子便是一晃,險些從座上滑落。
趙德安立刻吩咐左右:“快來人,扶沈大人去廂房休息!”
待沈青和被扶進廂房後,趙德安臉上的恭敬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一旁的心腹低聲道,“大人,都安排好了,待會兒就把他送到‘醉月樓’,再找幾個嘴碎的,明日一早,整個淮安城都會知道,欽差大人剛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尋花問柳了!”
趙德安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幹淨些,別留下把柄,本官倒要看看,一個德行有虧的欽差,還如何查案?”
師爺諂媚地弓著腰:“大人高明,到那時就算他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這巡察的差事,怕是要灰溜溜地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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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抬著一頂軟轎,從側門溜了出去,就在他們轉過街角的刹那,兩道矯健的身影如鬼魅般從屋簷躍下,
“砰!砰!砰!”幾聲悶響,抬轎的壯漢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衛澤和衛明一記手刀劈中後頸,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轎簾一掀,沈青和從容步出,眸中精光湛然,哪有半分醉態?
“大人,”二人來到沈青和身邊,低聲道:“屬下已按計劃將酒壺調換,那趙德安斟的,不過是尋常白水。”
沈青和微微頷首,吩咐道:“將這幾個侍從帶回驛館,看看能不能從他們嘴裏挖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他早知趙德安會在酒中下藥,特意命人暗中調換,正欲再開口,忽然一陣眩暈襲來,他身形微晃,急忙扶住轎轅。
“大人?!”二人驚呼。
沈青和隻覺頭腦發暈,心中警鈴大作,不好,藥不在酒裏。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漸稀,孟昭與阿福不一會兒就來到驛館門前,守門的差役正打著哈欠,見是方才來過的阿福,便懶懶地擺了擺手,放他們進去了。
穿過幾重院落後,孟昭遠遠便瞧見衛澤和衛明挎著腰刀,在院子前不住地踱步,神色間似有幾分焦灼。
二人都是原屬東宮的暗衛,後來負責跟著沈青和做事,也曾在沈家見過孟昭,見到她俱是一驚,慌忙迎上前來,抱拳行禮,“孟娘子?您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
她目光越過二人,望向緊閉的房門,“我在淮南有幾處生意要打理,順道過來看看,你們大人呢?我正好有事與他商議。”
衛明與衛澤交換了個眼神,支支吾吾道:“回、回孟娘子的話,大人已經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來?”
孟昭眉頭微挑,“哦?這麽早?方才阿福來問時,不是說你們大人赴宴去了麽?”
衛澤的額頭沁出細汗,結結巴巴道:“是、是這樣的,大人飲宴歸來,多喝了幾杯,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喝酒?要這麽說,孟昭就更不信了,就沈青和那一杯倒的酒量,自家過年飲宴都不見他喝,怎麽會在外頭喝酒,她心下更加懷疑,“讓開,我要進去。”
“哎呀,孟娘子,大人沒事,您就放心吧,這大晚上的……”話音未落,院內忽然傳出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接著便是一個女子的驚呼聲,孟昭臉色一凝,正欲發作,就見院子裏跑出來一個貌美女子,最外麵的那層外衫還抱在懷裏。
那女子一見衛澤就柳眉倒豎,指著院內嚷道:“這差事老娘不幹了!裏頭那個根本就是個瘋子!我連他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他一個茶盞砸過來,差點破了相!”
孟昭聞言瞪圓了眼睛,目光在幾人之間來回掃視,二人滿臉冒汗,哪還顧得上孟昭。
衛澤急得直跺腳,壓低聲音對那女子道:“你收錢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呸!”女子叉腰啐了一口,聲音反而更高了,“你們給錢的時候可沒說這位爺這般難伺候!告訴你們,先前收的銀子一個子兒都別想要回去,還得賠我醫藥錢!”說著故意把紅腫的手腕往衛澤眼前一伸。
眼看三人就要吵作一團,孟昭磨了磨牙,大喊一聲,“都給我閉嘴!”她淩厲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釘在衛澤身上:“你老老實實給我交代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那女子見孟昭一副捉奸模樣,見勢不妙,轉身就要溜走,衛明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衛澤見瞞不過去,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將沈青和中藥的事情說了出來。
孟昭眉頭緊蹙:“這姑娘是他自己叫來的?”
“不是,”衛澤尷尬地搓著手,“是屬下,去附近花樓臨時找的。”
孟昭簡直要被氣笑了:“你們就沒想過別的法子?”
衛澤也很著急:“大,大夫說了,這合歡散,非得、非得那什麽才能解。”
“放屁!”孟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什麽合歡散都是她的老熟人了,原著中沈青和被原主下藥勾引都沒能得逞,現在哪需要那麽麻煩,她當機立斷對衛明道:“去取些涼水過來。”
然後看向那個姑娘,沈青和現在身份特殊,不能有流言傳出,於是說道:“姑娘放心,這裏不會有人傷你,就是麻煩你在這驛館再呆一段時間。”
那女子看到孟昭不是來捉奸的,也就放心了,沒想再跑。
孟昭在院中來回踱步,屋內不時傳來一些悶響,夾雜著沈青和壓抑的低喘,她也有些著急,待衛明終於提著水桶匆匆趕來,她連忙吩咐阿福:“快進去,用冷水給你們家大人擦身降溫。”
阿福領命進去不久,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見阿福慌慌張張跑出來,身上都是水漬,“孟、孟娘子,您快去看看吧!大人見到我,估計是猜到您也來了,就一直喊著您的名字,讓您進去。”
孟昭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細想,屋內又傳來一聲悶響,她趕忙接過阿福手裏布帕,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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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所見,讓她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屋內一片狼藉,桌椅東倒西歪,地上散落著碎瓷片和打翻的茶盞,而最觸目驚心的是床榻上的景象,沈青和衣衫淩亂地躺在床上,右手被一根繩子緊緊綁在床柱,繩子粗糙,手腕處被磨的厲害,滲出來的血跡甚至將繩子都染紅了。
孟昭倒吸一口涼氣,轉頭看向阿福。
阿福慌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大人自己,他、他清醒時找繩子綁的。”
話音未落,床上的沈青和突然暴怒地吼道:“滾出去!”他掙紮著想要抓起什麽砸過來,可床榻上早已空空如也,隻能徒勞地用手拍打著床板,發出‘砰砰’的悶響。
孟昭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她原以為事情很簡單,最多就是泡個涼水澡,然後受個涼的事,沒想到竟然這麽嚴重,她此時不由的有些擔心,萬一真出事了怎麽辦。
察覺到屋內之人遲遲沒有出去,沈青和睜開眼,當模糊的視線中映出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他竟沒有太過驚訝,一定是他在做夢,她此時應該正在京城,怎麽會出現在淮安。
可這夢境實在太過真實,尤其是鼻尖縈繞的那縷幽香,分明與她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沈青和隻覺得體內好不容易壓下的燥熱又猛地竄了上來,被藥物侵蝕的理智再次潰不成軍,無意識地掙動著手腕,粗糙的麻繩眼看又要磨破手腕。
孟昭見狀,連忙從地上拾起一塊散落的緞麵布料,小心翼翼地托起手腕,墊在傷口與麻繩之間。
這個動作讓她不得不俯身靠近,熟悉的氣味越來越濃鬱,“阿昭...阿昭...”他無意識地呢喃著,沙啞的嗓音裏浸著難耐的渴望。
這聲呼喚嚇得孟昭一個激靈,餘光瞥見阿福還站在門口,她當機立斷,一把將手中的濕帕子塞進了沈青和嘴裏,心想閉嘴把你。
被塞了帕子的沈青和悶哼一聲,濕涼的觸感讓他稍稍清醒了些,費力地抬眼,正對上孟昭的眼神,殘存的藥性讓他的意識仍如霧裏看花,可心底卻驀地升起一絲感覺,眼前的人,好像是真實存在的,並非是夢境。
當他意識到這點後,那雙被情欲灼紅的眼眸裏頓時翻湧起萬千情緒,震驚、欣喜、難堪,還有竭力克製的渴望,最後,所有激烈的心緒都在她的注視下,化作了一汪委屈的春水。
“我好難受...”沈青和的聲音透過布帕悶悶地傳來,素來清冷的聲線此刻軟得不像話,尾音還帶著細微的顫抖,“阿昭...我好難受啊...”
他說這話時,被縛的手腕無意識地掙動了一下,磨得墊在下方的緞料又洇出一小片血色,長睫上掛著將落未落的淚珠,襯得他愈發脆弱易碎,那雙向來深不可測的眼眸,此刻濕漉漉地望著她,像是迷途的幼獸終於找到了主人。
孟昭的心尖像是被什麽狠狠揪了一下,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青和,褪去了所有防備與算計,隻剩下最本真的脆弱與依賴,這個認知讓她喉頭發緊,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他滾燙的額角,“我在,再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話音剛落,沈青和便像渴水的魚般貼了上來,滾燙的臉頰貪戀地蹭著她微涼的掌心,孟昭心頭一顫,對一旁愣著的阿福說道:“再去打些冷水過來。”阿福如夢初醒,慌忙應聲往外跑。
屋內隻餘他們二人,孟昭將他嘴巴裏的布帕取了出來,沈青和立馬問道:“是你麽?”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是我。”孟昭剛應聲,就見沈青和委屈地癟了癟嘴,被藥性燒紅的眼尾愈發豔得驚人。
“我就知道,”他氣若遊絲地控訴道,“是你給我下的藥,可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來。”
孟昭聞言猛地睜大眼睛,“沈青和!你瘋了?什麽黑鍋都往我頭上扣。”
手被抽走的沈青和頓時不依,用那隻自由的手固執地抓住她的手腕,又將她的掌心貼回自己滾燙的臉側:“我沒有,就是你給我下藥的,你還給我端了湯,我不想喝,你非逼著我喝,可等我喝了,你又不理我了。”
孟昭簡直要被氣笑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她用力抽了抽手,沒抽動,索性順勢捏住他滾燙的臉頰,“沈青和,你要做夢,也貼近點現實好不好,我要是真想對你做什麽,還用得著下藥?”
話音未落,她突然感到一陣濕熱的觸感,沈青和竟迷迷糊糊地伸出舌尖,在她的虎口處輕輕舔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孟昭如遭雷擊,一時間竟忘了把手抽回來。
沈青和似乎找到了什麽有趣的玩具,竟還用牙尖在那處細嫩的皮膚上輕輕磨了磨,這微妙的刺痛感與灼熱的觸感相疊加,孟昭腦海中,仿佛炸開了一束煙花。
此時剛好阿福打了水回來,孟昭如夢初醒,急忙將手抽了回來,轉身去洗帕子時,耳根微紅。
沒了安撫的沈青和,忽然更加躁動起來,眼看傷口又要滲出血來,孟昭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坐回床邊,緩緩將手遞了過去。
沈青和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了她的手腕,滾燙的臉頰緊貼著她微涼的肌膚,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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