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我算是真正體會到，其實這天底下，最難的事，就是管人。人心難測，千人千麵，這個莊主，並非是現在，其實我早就不想做了。”說話間，厲洛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其實，幾十年來，厲洛風和厲洛雲之間，並沒有情感上的矛盾。
    兄弟情義是一碼事。
    爭高論低又是另一碼事。
    他們心裏都很清楚，武者之路，與道者大為不同，道者講究的就是感悟自然，天地奧義，而武者就是要不斷的突破自己，突破人身的桎梏，這其實就是一個不斷與他人鬥，與自己鬥，與天地鬥的過程。
    唯有不斷的與強者切磋，不斷挑戰自己的肉身極限，才有可能最終踏入武聖之門，甚至有朝一日，劍破虛空，去探知另一個世界。
    所以這幾十年來，厲洛風和厲洛雲，雖然每次交手，都是傾盡全力，誰也不肯退讓半步，但卻是君子之爭。
    沒有人會為了贏，去琢磨一些類似用毒，算計等等的歪門邪道，每一次，他們都是憑借自己的武道實力，劍道造詣來拚。
    這一打，就是六七十年。
    最終，因為厲洛風的一時心急，而不得不就此告一段落。
    希望沒了，厲洛風其實也有些倦了。
    所以他回到傲劍山莊，很自然的能夠坐下來，和厲洛雲喝上一杯茶，再聊上幾句心裏話。
    “二弟，並非大哥說你，就是你在乎的太多了，你是莊主，整個山莊都聽你的，怎麽想不想做這個莊主，反倒看上去身不由己了。”
    “嗬嗬嗬，大哥所言極是，有些枷鎖，的確就是我們自己給自己造成的。哎，不做當然容易，但這山莊，乃是曆代祖宗苦心所創，我自然要為其以後著想。”
    厲洛風眉角一挑“怎麽，說來說去，聽你的意思，這新任莊主，你選不出來？”
    “哎，難啊。”
    見厲洛雲愁眉不展，厲洛風心生疑惑。
    過去的幾十年，他一心追求劍道，除了每十年回來一次，打完就走，對傲劍山莊的事情幾乎是一概不知。
    “這有何難，你膝下三子，按照我們厲家的規矩，這莊主之位，必然要傳給厲家子孫。那三個孩子，老夫也都有些印象，根骨和悟性都不錯。”
    厲洛雲又給厲洛風倒了杯茶。
    “起初，我是已經選好了的，就讓老大玄宗來接任莊主之位。卻不曾想，就在年初的時候，玄宗修煉時，卻離奇的出現了差池，幸虧我及時趕到，才免得他走火入魔。”
    厲洛風神色微變“哦？竟有此事？玄宗那孩子性格沉穩，估計現在的修為，距離真武境也不會遠了，何以會如此冒失？”
    厲洛雲拿起茶杯。
    他用三根手指持著茶杯，在眼前晃了晃。
    似乎心裏有話，又有些猶豫不決。
    大約五六個呼吸的時間過後，厲洛雲才開口道“也許，並非是意外。”
    “什麽，不是意外？照你這麽說，難道是有人暗中使壞？”
    厲洛雲的臉色略顯陰沉，厲洛風緊鎖雙眉，思量片刻後道“我明白了，此事最有可能的，便是你的其他兩子，玄瀟和玄庭。”
    厲洛雲抿了抿茶水。
    “我這三子之中，單論資質和根骨，就數老二玄瀟最好，可以說，甚至遠勝於我，可他卻對莊內事務毫不關心，一心寄情於山水，有的時候外出遊曆，一走就是三兩年不歸。”
    厲洛風道“這麽說，是老三玄庭？昨日我返回山門時，在山門處，倒是見了他一麵。”
    厲洛雲緩緩搖頭“大哥，我不知是誰，令我煩心的，也不在此。而是三子之間，各懷心思，雖然不敢明爭，卻有暗鬥的心，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該如何取舍，這莊主一位，一旦傳下，則勢必是個隱患，搞不好，怕是會動搖了我們厲家千百年的根基。”
    聽到這裏，厲洛風也能夠明白厲洛雲的苦衷了。
    甚至，他也能夠體會，當年父親傳下莊主之位的時候，必然也是會如此難以抉擇。
    要知道，當初的老莊主，膝下隻有他和厲洛雲兩個兒子。
    實際上，倘若資質和根骨不是差的太多，傳長而不傳幼，便是規矩，依此而行，會減少一些隱患。
    “我明白了，即便你知道是誰，怕是也很難辦。現在玄宗的情況如何？倘若沒有大礙，便一切無妨，隻需謹慎一些就好，待得將莊主之位傳下，過個三年兩載，他根基牢固了，一切也就不是問題。”
    厲洛雲點了點頭“是啊。隻可惜，玄宗的情況不是很好。”
    “哦？難不成，傷了道基？”
    “沒那麽嚴重，但也差不太多。玄宗當時，正準備突破真武境，是過個十分關鍵的時刻，可如此一來，雖說對他現在的修為不會有什麽影響，但想要再有機會踏入真武境界，怕是難了。”
    “這……據我所知，我傲劍山莊曆任莊主，修為必然都要在真武之境，甚至當初的老祖，已經超越真武境之上的魂遊境，可謂是名揚天下，這才令本莊一躍成為一流的劍道門派，倘若玄宗失去了踏入真武境的可能，這莊主之位，哎，還真是……”
    厲洛風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一刻，他忽然間感覺，從傲劍山莊的角度來說，自己付出的，照比厲洛雲的確差的太多了。
    老大，幾乎失去了成為莊主的硬性條件。
    而暗中加害的人，顯然是品性有極大問題，一樣不可將莊主之位傳出。
    甚至厲洛風覺得，厲洛雲心底裏不是不知道究竟是誰做的，隻是家醜不可外揚，即便厲洛風是他大哥，這種事，他也不想說出來。
    而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的，當然是老三厲玄庭了。
    這三兄弟，老大修行之路受阻。
    老二壓根對莊內的事毫無興趣，老三又是個心思歹毒，甚至對親大哥都能下手的主。
    一時間，厲洛風忽然間覺得。
    自己這些年，的確是逍遙自在，孤身一人，也少了這麽多的煩心事。
    但是，他對厲洛雲，或者說對厲家，也有了點虧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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