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加州荒野，美國金蟬還在唱著它們最後的挽歌，仿佛不願意就這樣被季節所遺忘，夜風輕輕拂過，帶來田野間的清香和泥土的濕潤。
    一架黑色的獵鷹直升機劃破夜空，機身上的半朽世界樹的標誌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旋翼的轟鳴聲如同暴風雨中的雷鳴，朝著莊園迅速降落。
    “不是說空襲部隊還需要二十五分鍾才能抵達嗎？”蘇茜抬起頭，望著夜幕下的直升機，如同一隻巨大的烏鴉。
    “這不是空襲部隊的人。”卡洛斯冷靜地回答道。
    “為什麽？”蘭斯洛特問。
    “這種直升機通常是用來執行物資運輸和戰鬥救援任務，不適合轟炸行動，而且……”
    卡洛斯話未說完，直升機緩緩降落至半空中，艙門打開，一個身形矍鑠，滿頭銀發的老人出現在機艙門口，他的眼神犀利而深邃，歲月無法抹去他內心的強大與自信。
    他穿著純黑色的西服、鋥亮的意大利皮鞋、手指間夾著一根抽過半的雪茄，嫋嫋的雪茄煙氣尚未向上飄起便被直升機盤旋的機翼吹散。
    “校…校長？”
    幾人都認出了這位老人的身份，雖然蘇茜等人隻是在學年初的新生典禮上見過學院的校長，但昂熱身上那股雄獅般的氣質會讓任何見過他的人終身難忘。
    昂熱沒有等待直升機完全降至地麵，而是直接從數米高的空中跳下，穩穩踩在地麵。
    “校長怎麽會來這裏？”卡洛斯神情激動，他在學院的時候便是‘熱黨’的一員，也是昂熱的忠實擁躉。
    昂熱隨手把雪茄扔在地上，隨後跟上一腳將其踩滅：“我聽說本屆的學生們在戰爭實踐課上遇到了麻煩，所以特地來看看。”
    “雖然任務中確實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但感覺還不到需要校長您出手的地步。”蘭斯洛特的話中似乎意有所指。
    “其實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夠盡可能多的參與進新生的實踐課程中，了解學員們在入學時的表現，或稚嫩、或勇敢、或怯懦……”
    昂熱微笑道：“等到他們畢業時再回看他們一路的成長，這對身為教育家的我來說也是一種鼓勵。”
    “既然校長不參與的話，咱們快去楚子航那邊吧。”蘇茜在一旁小聲提醒。
    “如果幾位是來救援的話，那可能來的有點晚了。”昂熱用眼神示意了下遠處的傾斜建築，借著月光勉強能看到一個身影從房屋內走出。
    楚子航覺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當他以為爆血帶來的龍類身體症狀已經全部褪去，於是用風衣包裹好青銅碑和十二麵體準備離開。
    可在楚子航路過一處鏡子時，他發現自己的黃金瞳還亮著，瞳孔深處飄忽的金色微光在幽暗的房間中猶如鬼火。
    擁有龍族血統的生物可以通過自己的意誌使瞳孔散發出金色的光芒，這被稱為“黃金瞳”。
    但此刻自己未主動點燃黃金瞳或是釋放言靈，眼瞳中始終有一抹金色縈繞。
    他的爆血出問題了。
    …
    蘇茜等人見楚子航平安無事，快速迎了上去。
    卡洛斯本欲詢問活靈與戰魂的情況，但下一刻他與楚子航四目相對，在對方這雙黃金瞳的直視下一時間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呼吸變得困難，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直到轉移視線這股感覺才逐漸散去。
    龍威！
    普通人在黃金瞳的壓製下很難作出行動反抗，但混血種之間這種情況卻很少發生，除非兩人的血統差距過大。
    察覺到什麽的楚子航立刻低垂眼眸，用額發盡可能遮擋住眼睛。
    “楚子航，你的眼睛？”蘇茜輕聲道。
    “抱歉，戰鬥剛剛結束，有點沒適應過來。”楚子航低聲道。
    “這很正常，畢竟是第一次直麵與龍族的戰鬥。”
    昂熱邁步走來，銀灰色的眸子與楚子航的黃金瞳對視：“首先還是要恭喜各位，圓滿完成了戰爭實踐課。尤其是楚子航，我聽施耐德部長說起了你申請獨自前往執行後續任務，這種品性和能力，已經超越在學生時期讀書的我了。”
    “校長過譽了。”
    楚子航把肩上扛著的包裹緩緩放在地麵：“任務隻能算是勉強完成了，裏麵是一塊記載龍文的青銅碑和十二麵體，其中活靈可能已經死亡。在之前查詢到的監控錄像中，青銅碑最初應該是放置十二麵體的青銅盒。”
    “龍文？”蘭斯洛特有些好奇。
    自從尼古拉斯·弗拉梅爾留下的七十六句龍文之後，人類便很少獲得龍文資料，最關鍵的是沒有人懂得龍文語法，使龍文成了一種死文字。
    “應該是，當時我看到龍文時產生了靈視。”楚子航說。
    “有興趣具體講一下嗎？”昂熱問。
    楚子航思索了一會兒道：“當時看得不是很清楚，大抵上是在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中有一座龐大的城池，城牆的材質不是石頭，更像是某種金屬。”
    “冰天雪地、金屬城池……”卡洛斯挑了挑眉：“根據《冰海殘卷》記載，青銅與火之王的封地位於北歐，在北歐的冰雪中建有第一座青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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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與火之王……諾頓！”蘭斯洛特倒吸一口冷氣。
    “可如今在北歐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這座青銅城的蹤跡。”蘇茜皺眉道。
    “難道說這座青銅城是在尼伯龍根當中？”
    “也有可能是被摧毀了。”
    “誰能摧毀龍王的宮城？”
    “有可能是其他的龍王、混血種、或者是龍王自己摧毀掉的。”
    “你說的這些完全是毫無依據的猜測！”
    “看到各位在這般熱火朝天的討論，不禁讓我回想起在劍橋讀書時剛加入獅心會的日子，像極了我和梅涅克那群獅心會的老友們爭吵的樣子。”昂熱笑了笑，開始了自己的授課模式。
    “青銅與火之王，作為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出來的高貴的初代種，他對於領域內的火焰和金屬擁有絕對的權力，火焰與金屬都是喚醒他的重要力量。”
    “他被稱為‘煉金的王座’，掌握最高溫度的火焰，能達到煉金術的極致。擁有火係言靈的最終形式——‘言靈·燭龍’，能夠輕易焚燒一座城市或是蒸發一條河流。”
    “擁有這般偉力的龍王也是我們的敵人？”蘇茜低聲道。
    “是的，所有的龍族都是我們的敵人。”
    昂熱平靜道：“諾頓是四大君主中最暴虐的一個，作為煉金王者的他曾鑄造了一套煉金武器，那是能殺死龍王的武器。”
    “根據《冰海殘卷》記載，青銅與火之王一直住在北歐的青銅宮殿中，但是在公元前的某一天，就再也找不到他們的任何記載。”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發現了這位君王的蹤跡。”昂熱看向包裹中露出一角的青銅碑。
    “很遺憾，女士們先生們，這件煉金道具可能不能讓各位作為戰利品帶回去給我們參與任務的學員們進行觀賞了。保險起見，需要由我直接帶回學院放入冰窖中。”
    “可惜了。”蘭斯洛特輕歎一聲，盡管他看不懂龍文，但不妨礙他看個熱鬧。
    “我會在課堂上把關於它的研究發現給大家分享的，說不定在期末試卷上還能看到它。”昂熱爽朗一笑，點燃了一支雪茄。
    “那我這種畢業生怎麽辦？”卡洛斯聳聳肩：“有時候我還挺羨慕芬格爾那家夥的，至少他能夠一直待在學院裏。”
    “校長是剛從日本回來嗎？”一直未開口的楚子航突然問道。
    “是的。”昂熱並未隱瞞，緩緩噴出一口煙霧，好像知道楚子航想問的是什麽，直接道：“在那裏，薑正同學亦是完成了屬於他的新生實踐課，和今天的你一樣，力挽狂瀾、完美無缺。”
    “有s級參加的任務，怕是要更加危險吧。”蘭斯洛特說。
    “確實如此。但是沒關係，這次我們s級的表現足以征服整個世界的混血種勢力！”昂熱的言辭中毫不掩飾對薑正的讚許和滿意。
    “接下來還需有勞各位打掃戰場、救治傷員了。”昂熱拍了拍手，“至於楚子航同學因為受了點傷，便隨我直接回學院接受治療檢查吧。”
    “是！”
    …
    “神經不要繃得太緊，可以適當放鬆一下。”昂熱遞給楚子航一瓶水。
    楚子航聞言收回一直瞥向外麵的視線，整張臉變得堅硬如冰川，如矛槍般的獰厲之氣無聲地擴散。
    “沒想到第一次爆血便在你的身體裏留下了不可挽回的異常情況，真不知道該說是你的天賦太好還是太糟。”昂熱輕聲道。
    “無論怎樣，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結果，至少我不會後悔。”楚子航淡淡道。
    “不會後悔……”
    昂熱低聲重複著楚子航的話語。
    “曾經的幾十年裏，有過不少加入獅心會並在藏書室中發現爆血的學員，他們無一不是我的優秀學生，如今他們有些人回到家鄉頤養天年，有些人仍在世界各地奔波，有些人則長眠於地下。”昂熱歎了口氣。
    “我曾經尋問過他們是否後悔使用爆血，盡管他們口中說著‘不後悔’，‘如果沒有爆血可能我早就死了’之類的話，但我能感受到他們言辭當中的那一絲悔意。”
    “當然，這是他們在被血統折磨，不得不遠離世俗、遠離人群，甚至最後化為死侍，死在昔日同伴刀下的正常感受。”
    “但在你的話語中，我的確沒有感覺到任何悔意。”
    楚子航沉默不語。
    “看來提前準備的授課內容對你沒什麽作用了，但是教案已經準備好了，總不能不講了啊。”昂熱略顯頭疼地撫了撫銀白的鬢角，隨後認真道：
    “雖然無論是校規還是亞伯拉罕契約都規定了秘黨成員必須阻止龍類和死侍傷害人類，即使要為此付出生命。但我還是希望學員們能夠重視自己的生命，畢竟隻有活著才能更好地守護我們所珍視的一切。”
    說完，昂熱隨手把雪茄丟到窗外。
    窗外的夜空如同被墨水浸透的畫布，閃爍的星光點綴其間，宛如散落的鑽石，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那支雪茄的火星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顯得格外醒目，如同一個小小的火球，跳躍著、燃燒著，盡管已經沒有多少生命力，卻依舊頑強地燃燒著。
    它在夜空中劃出一道淡淡的弧線，像一顆流星脫離自己的軌道墜入無邊的宇宙，帶著一絲決絕和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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