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某酒店套房。
    幽暗的房間內，僅有一盞氛圍燈散發著昏黃曖昧的光暈。
    酒德麻衣像一隻慵懶的貓，深陷在寬大柔軟的沙發裏，修長的雙腿優雅交疊。她麵前的超薄筆記本電腦屏幕，是房間裏最亮的光源，正清晰地播放著星際爭霸總決賽舞台的狂歡現場。高清鏡頭精準捕捉到路明非那張寫滿疲憊、卻又被勝利的光環籠罩的側臉，彩帶如金色雨點般落在他周圍。
    “嗬。”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酒德麻衣端起手邊的紅酒，輕輕晃動著，暗紅色的酒液在杯壁掛出誘人的痕跡，她看著屏幕上那個被歡呼和彩帶包圍的男孩，
    “原本以為，我們這隻懵懵懂懂的小白兔，會在高中平平淡淡、甚至有點窩囊地消磨掉高中最後的時光。沒想到，還能經曆這樣的巔峰與榮耀。”
    蘇恩曦盤腿坐在厚實的地毯上，周圍散落著幾包拆開的薯片包裝袋。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旁邊另一台屏幕上飛速滾動的複雜金融數據流，手指在平板電腦上敲得飛快。聽到酒德麻衣的話，她才勉強分出一絲目光瞥向直播畫麵。
    “嘖，我都有點不想讓他去卡塞爾了。剛拿了全球冠軍哎！少年得誌，光芒萬丈！稍微包裝運營一下，接代言、開直播、當明星選手，賺錢不要太容易！”
    “你怎麽還在糾結這幾個錢？”酒德麻衣挑了挑精心描繪的細眉，狹長緋色的眼眸斜睨過來，“我記得薯片妞你不是信奉‘沉沒成本不是成本’，最不會在板上釘釘的事情上浪費多餘口舌的嗎？”
    “這是兩碼事！”蘇恩曦嚴肅道“原來是小白兔掙錢給我花，但是等他加入卡塞爾學院，我們就徹底變成保姆團了，還是自掏腰包的那種！”
    酒德麻衣翻了個白眼，懶得繼續鬥嘴。
    房間裏霎時安靜了許多，隻剩下筆電揚聲器裏傳出解說員仍在激情洋溢、試圖煽動觀眾情緒的餘音。
    “喂，麻衣。”蘇恩曦輕聲開口，聲音裏少了幾分慣常的跳脫“你說，我們能見到‘新時代’麽？”
    酒德麻衣曼妙修長的身材蜷縮在沙發裏，緋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顯得有些迷離，映著屏幕的微光。沉默了幾秒，她緩緩道
    “不知道，但我相信。”
    舞台上。
    原本如同耗盡電池般靠在椅子上的路明非，身體猛地一彈！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大的力量從椅子上狠狠推開，又像是被噩夢中的惡鬼攫住，整個人以一種極其突兀的姿態，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他踉蹌著勉強站穩，瞳孔急劇收縮，臉色在聚光燈下顯得異常蒼白。這番模樣，根本不像一個剛剛奪得世界冠軍的選手，倒像是剛從地獄邊緣掙紮著爬回來。
    台下的薑正微微蹙起眉頭。
    解說也愣住了，話筒裏傳來疑惑的話語，“呃路明非選手似乎非常激動？”
    “呼呼”
    路明非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巨大的疲憊感和精神上的強烈衝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在後續的流程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舞台中央，怎麽從主持人的手裏接過獎杯，又是怎麽麵對那些閃光燈和歡呼的。
    記憶是一片混沌的空白，隻有虛擬世界裏的火焰、岩漿、鋼鐵熔化和那張老唐的臉。
    當沉重的眼皮再次艱難掀開，意識如同沉船般緩緩浮出水麵時，映入眼簾的是奢華中帶著一絲熟悉的天花板水晶吊燈。身體像是被重型卡車碾過，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酸痛，大腦更是昏沉滯澀，如同灌滿了凝固的鉛塊。
    “明非？你醒了？”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路明非艱難地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坐在床邊沙發上的古德裏安教授。他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激動，搓著手，像極了等待發糖果的孩子。
    “教教授？”路明非的聲音嘶啞幹澀，“我怎麽在這？比賽”
    “比賽結束了！你贏了！你是冠軍！”古德裏安教授興奮地揮了揮拳頭，隨即又擔憂地看著他，“你領完獎，還沒來得及參加采訪，回到後台休息室就突然昏過去了。不過薑正檢查過了，說你應該是太累了，精神高度緊張後的突然放鬆，加上體力透支嚴重，進入了深度睡眠，所以我們沒有叫醒你，直接把你送回酒店休息了。”
    路明非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記憶碎片慢慢拚湊。他猛地想起“薑正呢？還有老唐！我好像記得在觀眾席前排看到老唐了！”
    古德裏安教授說“嗯，雖然你的那位朋友來得晚了些，但看到你最後奪冠後也非常激動。你昏睡之後，他和薑正看你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就說先出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路明非默默點頭，回想著那冰冷威嚴的金色瞳孔，如果虛擬世界中的那個人確實是老唐，這是不是意味著老唐也是混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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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鳴澤是怎麽知道的？他是想暗示什麽？
    暗示我和老唐會有一場宿命的對決？就像異形和鐵血戰士
    呸呸！這是什麽奇葩離譜的聯想！路明非拍了拍腦袋。
    房間裏安靜下來。古德裏安教授搓著手，幾次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混合著期待、緊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他清了清嗓子，身體微微前傾，緊緊地盯著路明非，沉聲道
    “明非現在你是否同意加入卡塞爾學院？”
    加入嗎？
    如今他飯也吃了、豪華酒店也住了、比賽也打完了，這個學到底上不上呢？
    按照今天比賽前的想法，路明非已經確定自己要入學卡塞爾學院了。
    理由有很多，死黨薑正的支持、在國外不知何地的爸媽的期盼、美元的獎學金，最關鍵的是，自己可能真的背負著某種虛無縹緲的使命？
    但現在路明非又猶豫了，因為那個燃燒的末日世界
    他原本就是一個多愁善感、容易拿不定主意、關鍵時刻無法下定決心的人。
    “我”路明非張了張嘴。
    古德裏安教授屏住了呼吸，身體繃得更緊，那雙握緊的手掌顫抖得更加明顯了。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加入。”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嘶啞，卻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房間裏，帶著斬斷所有退路的重量。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隻想逃避的衰小孩，他選擇擁抱那未知而洶湧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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