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黑色的路虎攬勝如同一條狂暴嗜血的鯊魚，飛速駛離了喧囂的市區。
    窗外的城市輪廓飛速倒退，漸漸被開闊的郊野所取代，天空不知何時堆積起了厚重的鉛灰色雲層。
    雨宮卓人占據著駕駛席，骨節分明的手掌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副駕駛的楚子航坐姿筆挺，如同一柄入鞘的利刃，目光平靜地落在窗外飛逝的街景上。
    後座，薑正低頭敲打著手機屏幕，神情專注。路明非則挨著薑正，有些局促地抱著自己的背包，眼神略顯放空。
    星際決賽的那天晚上，隻有薑正一個人回來了，老唐直接離開了。似乎是因為‘接手的任務出了點小岔子，需要親自去處理一下，歸期未定’。
    就這樣，路明非錯失了與老唐麵對麵交流的機會，沒能問出那個在虛擬世界中如鯁在喉的疑問。不過，路明非轉念一想，倒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老唐那家夥，隻要還在網上蹦躂，總能聯係得上。無非是晚幾天再問罷了。
    之後大家夥簡單慶祝一番，古德裏安教授和結束中國之旅的零先行一步，搭乘學院的專機返回卡塞爾。
    路明非則需要回趟叔叔家收拾行李，處理一些瑣事。剛好薑正也想回家看看，隻是路明非沒想到薑正還叫上了楚子航。
    “你叫路明非是吧？”車內短暫的沉默被雨宮卓人打破，他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路明非，
    “剛才在店裏，你為什麽不揍趙孟華一頓？給他點教訓。”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狠厲，仿佛教訓別人是如同吃飯喝水般平常的事情。
    “啊？我……我嗎？”路明非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江湖氣息的問題問得一懵，下意識地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還能是誰？前麵一年裏，我可是沒少聽他和他身邊那群馬屁精在背後怎麽編排你。”雨宮卓人淡淡道“換做是我的話，剛剛那個姓趙的已經跪在地上給我道歉了。”
    在日本，他可是在真正的極道組織底層裏摸爬滾打過的，信奉的是最直接、最暴力的叢林法則。
    “呃……”
    路明非一時語塞。他很想大聲說咱們現在是法治社會，和諧社會！可不興你們日本黑道或者古惑仔電影裏那套了啊！
    但看著雨宮卓人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江湖匪氣和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路明非非常明智地把這些“道理”咽了回去。
    “卓人兄說的是，不過嘛”路明非清了清嗓子，試圖模仿一下港片電影裏“大佬”看透世事的語氣
    “咱們出來混，講究一個‘前路’。過去結下的梁子，總掛在嘴邊計較，反而顯得我們氣量太小。做人嘛，眼光要放長遠，對吧？”
    這話一出，前排的雨宮卓人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路明非會用這種“道上”的口吻來回應。
    “嗯，不錯。你小子……有點意思。”
    “雨宮卓人。”薑正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目光鎖定在雨宮卓人的臉上
    “當個混混頭子很得意嗎？接下來要不要向櫻井小暮和源稚女報備一下，讓你在中國開設一個猛鬼眾分部？”
    “咳咳！老大！天地良心！我絕對沒那個意思！”
    雨宮卓人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抖了一下，剛才那股子指點江山的黑道大哥風範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肉眼可見的慌亂。
    他拔高了音量，急切地辯解道“那都是底下那群小崽子瞎胡鬧！我其實根本不想管，是他們看我身手好，死皮賴臉非要認我當什麽大哥。”
    薑正對他的話不置可否，轉而問道“你不上大學，以後準備幹嘛？安迪耶怎麽給你安排的？”
    “老大您行行好，暫時先別管我了。”雨宮卓人嘟囔，語氣裏充滿了抗拒和委屈，道“高三這一年坐教室裏聽課做題，比讓我去砍人還難受！骨頭都鏽了，我又不是讀書那塊料，讓我自由發揮一下。”
    “隨你吧。”薑正叮囑道“這段時間秘黨和世家的人都聚集在南方地區了，讓安迪耶在這個節骨眼上別搞事。”
    “中國有大事要發生？”雨宮卓人試探問道。
    薑正淡淡道“和你沒關係，這件事不是你能參與得了的。對了，回頭記得抽兩管血，回頭可能要用。”
    “我現在很強的好不好，比在日本那會兒強多了！”雨宮卓人氣惱，道“事情再大，事情再大，有當初在日本搞出來的動靜大嗎？”
    薑正歎了口氣“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都想跑路了，你真要去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一條路子。”
    “這樣啊，那當我沒說。”雨宮卓人果斷認慫。
    能讓薑正都說出“想跑路”這種話的事件，他雨宮卓人算哪根蔥？
    這時，一直閉目養神、如同磐石般沉默的楚子航睜開了眼睛，美瞳的深褐色遮蓋了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光芒。
    “學院參與這場行動的人數多嗎？”楚子航的聲音平穩。
    他作為執行部部長施耐德教授的學生，憑借敏銳的嗅覺和施耐德偶爾透露的隻言片語，也隱約察覺到國內有大事將臨，隻是他的級別還不足以接觸具體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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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行部的主力肯定會出動，至於在校生的話不好說。”薑正回答道
    “這次行動的規模和危險性遠超尋常，對手不是普通混血種能應付的。實力不足者參與進去，基本等同於送死。”
    “但考慮到作戰區域廣闊和可能的支援需求，可能會在經驗豐富、能力特殊的b級專員中，再嚴格篩選出一批真正的精英，作為輔助力量。但主力攻堅，必然是a級及以上。”
    楚子航默默地點了點頭。
    路明非悄悄往薑正身邊湊了湊，小聲問道“那個咱們以後需要經常出任務嗎？”
    薑正一眼看出路明非想知道什麽，安慰道“放心好了，不會的。”
    “正常情況下，隻有大一必定會有一次任務作為新生實踐課的內容，算是入學後的‘洗禮’和學分必修課。之後的三年，除非主動申請且通過嚴苛的審核，否則執行部的任務清單，對絕大多數學生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風景。”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自己現在還是弱雞呢，需要苟著發育。
    薑正看著他這副模樣，眼底掠過一絲未宣之於口的笑意和惡作劇得逞的竊喜。
    他沒有告訴路明非的是，在卡塞爾學院，規則之下總有例外。
    對於血統評級耀眼、潛力被評估為非凡的學員，執行部那雙銳利的眼睛，往往會投來更多的關注。
    所謂的“機會”，會如同精心安排的磨刀石，被適當地、甚至是主動地送到他們麵前。
    尤其是在當下這個暗流洶湧、山雨欲來的時節，學院需要打磨的“利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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