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其惱怒之時，卻見柳紫衣搖了搖頭。
    “不，我的目的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讓雪兒能夠好好的活下去，至於魔門秘辛什麽的，都無關緊要。
    而你也確確實實是我選出來的繼承者，是在我死後能夠代替我去照顧她的人，否則我也不會將畢生所學都傳授於你了。”
    柳紫衣眼中泛起一絲波瀾，而這一縷異樣，自然被周徹精準捕捉。
    對方的回答讓他有些意外，但看到其目光中一閃而過的那縷波動，周徹竟對眼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絲好奇。
    柳紫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為何蕭凝雨在對方心中，會有如此地位？
    思緒翻湧間，周徹又想起了蕭凝雨的母親。
    莫非，柳紫衣和對方的母親有著很深的關聯？
    就在周徹思索之際，卻見柳紫衣又再度開口，“雪兒的情況十分特殊，我想你在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裏，應該也已經有所察覺了吧？”
    “她是先天道胎？”
    周徹發問，雖說經過他的猜測，已經可以無比確定，但其還是想從柳紫衣口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複。
    “是，也不是……”
    柳紫衣回複，卻是讓周徹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什麽意思？”
    周徹看向柳紫衣的眼神中顯露出一抹詫異。
    這個回答，似乎包含著某種隱情。
    看著周徹疑惑的表情，柳紫衣在沉默了許久後，才好似下定決心般，將周徹的疑惑給解答了出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雪兒的確是先天道胎，可實際上，她的存在又與先天道胎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因為她，根本就沒能成功降生。”
    柳紫衣語出驚人，竟使得周徹的心髒，都莫名為之一悸。
    可隻是一刹，其又發覺了其中疑點，於是便再度發問，“沒能成功降生？那她又怎麽可能存在於世？
    要知道，死胎的靈魂可是會受世間規則束縛，直入輪回的。
    若是師姐當初沒能安然出生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不應該有她的存在才對！”
    “你說的沒錯，死胎確實無法存在於世，所以她的母親才會在自身即將飛升之際，以魂飛魄散為代價催動了上古禁咒，從而使世間規則鬆動，為其換取了一絲以鬼胎的身份降生的機會。”
    “鬼胎？！”
    周徹震驚不已，緊接著他與蕭凝雨相處時的畫麵，便不斷在腦海中上演，而那些困擾著他的疑惑，也在這個答案出現後，變得豁然開朗。
    “所以師姐她……並不是人……？！”
    “閉嘴！”
    周徹話音剛落，柳紫衣臉上就頃刻顯露出了一股極其濃烈的殺意。
    冰冷、枯寒，讓人窒息。
    看著眼前女人，周徹心中雖震驚，但還是識趣的沒再多言。
    很顯然，柳紫衣並不願意承認，承認那個殘酷的事實。
    但蕭凝雨並不是人而是鬼的真相，依舊讓周徹感到心緒不寧。
    這種感覺他說不上來，但就是令他十分的煩亂，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其他。
    見周徹噤聲，柳紫衣的情緒，也緩緩歸於平靜。
    待到又過了三四息後，其才再度朝周徹開口道，“總之你已與雪兒完成連魂，我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我不會限製你的任何行動，至於之後要怎麽做，就由你自己決定吧。”
    柳紫衣言罷，抬手一揮，周遭的環境便瞬息變化。
    等到周徹回過神來時，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中。
    而柳紫衣，卻是已然消失不見。
    看著院內的血腥畫麵，周徹心中頓覺五味雜陳。
    這些時日，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太多太多，多得都讓他有些窒息。
    特別是今日柳紫衣的到訪，竟讓他有了一種身處噩夢卻無法醒來的絕望之感。
    此刻的他十分迷茫，一時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如今他的身份已經暴露，而在連魂的影響下，他根本就無法做出背棄蕭凝雨，以及背離合歡宗的事。
    而這一影響，也讓他的臥底行動變得毫無意義。
    周徹掃視了一圈周圍環境，旋即便宛若行屍般，自顧自的往屋內而去。
    柳紫衣在麵對他這個臥底時，給了他完全的自由，以及各種優待，甚至是將他當做了自己的繼承人，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他。
    這種行為毫無疑問，便是對他的拉攏。
    可以說一旦他選擇棄明投暗，那便能瞬間抵達人生巔峰，真正成為魔門中的一顆巨星。
    但周徹心中始終都保持著屬於自我的那一縷善，因此不論是麵對何種誘惑，隻要脫離了其所能夠接受的範圍，他就不可能妥協。
    回到屋內，周徹便疲軟的撲到床上，此刻的他十分困倦，因此隻是片刻功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這一睡，便是十日……
    直到院中的殘破血腥已然開始腐敗，其才終於自昏睡中蘇醒。
    這一覺周徹夢到了很多人，又與夢中之人，一同經曆並解決了許多事。
    然而當其蘇醒後，那些在夢中明明已經迎刃而解的事，卻是再度席卷而來，給了他一記沉重的打擊。
    走出房間，周徹卻沒有顧及那已經腐敗的院落，反而徑直往洞府外的竹林走去。
    彼時深夜，月明星稀。
    此刻的竹林間春意搖曳，牽動著他迷茫的思緒。
    走到一處寂靜的竹林小泉邊，周徹便坐到了一塊巨大的白石之上。
    “在還是凡人的時候，我便對傳說中的修仙長生，有著一種莫名的向往與崇敬。
    聽著村頭的老人講述著仙人們的各種風采。
    可如今踏上了這條求仙尋道的路後，才發覺自己不過是從一個池塘，轉而躍入到了另一個淵潭中。
    所謂的仙凡，竟是那般的如出一轍。”
    周徹低語感歎，而修行的倦意，卻是難以遮掩的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雖隻修行不足一年，可那些身死瞬間、爾虞我詐，以及各式各樣的反轉，都讓周徹感到厭倦。
    此刻的他，竟有些後悔當初隨陸愚上天道門了。
    因為若是當初拒絕，那自己就不會接觸到了如今的種種，不會變作女兒身，亦不會為了那些繁瑣的事而操心了……
    泉邊，周徹靜坐許久，才轉身離開。
    隻不過他並沒有回洞府，而是朝著山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