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為民臉上那點笑意掛不住了，聽到村口傳來的引擎聲由遠及近，他神色明顯亂了一下。
    “怎麽，還想著借這個來嚇我？”他梗著脖子，硬擠出個不屑的表情，底氣卻虛了不少。
    孫毅揚沒接他的話，隻朝那聲音來的方向偏了偏頭，“你不是說我賣老婆閨女嗎？”
    他手往那邊隨意一指，“行啊，那就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把這事兒說道說道。”
    警車碾著碎石，慢吞吞地開進了廣河村的地界，揚起一陣塵土。
    這動靜可不小，原本就聚在村頭閑聊的、看熱鬧的，一下子圍得更緊了，嗡嗡的議論聲更大了。
    幾隻正在刨食的土雞受了驚，撲棱棱扇著翅膀，慌不擇路地躥到牆角根。
    膽大的半大小子繞到警車屁股後頭，伸長脖子往裏瞅，嘴裏嘀嘀咕咕。
    孫毅揚就站在那兒，身板挺直。
    警車終於刹停。
    車門打開，下來兩個穿製服的年輕人。
    他們先是環顧一圈交頭接耳的村民，然後徑直走向孫毅揚。
    “警官好，我是孫毅揚。”他開口，聲音不高，但清晰，“是他，”他指向旁邊的張為民，“到處說我賣老婆閨女，壞我名聲。”
    張為民趕緊換上一副笑臉，那速度快得有點滑稽，“警察同誌，誤會，天大的誤會啊！我就是跟他鬧著玩呢。”
    像是剛才那個叫囂的人不是他一樣。
    其中一個警員在本子上記著什麽，另一個抬了抬手，示意周圍安靜些。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他汙蔑你嗎？”警員問孫毅揚。
    “證據？他能有啥證據！”張為民搶著嚷嚷想要把水攪渾。
    “我沒證據，”孫毅揚語氣平穩，“但他們有。”
    他抬手劃拉了一下圍觀的人群，“村裏不少人都聽見他是怎麽說的了。”
    話音剛落，人群裏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就抱著胳膊站了出來，“警察同誌俺能作證！這張為民說話是真難聽不像人話。”
    做記錄的警員筆尖刷刷地動著，抬頭掃了張為民一眼。
    “既然這樣張為民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李秀蘭一直遠遠站著，此刻把女兒孫小玲的手攥得更緊了些，懸著的心往下落了一點。
    張為民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像是突然被抽掉了骨頭。
    一陣風吹過，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我……我真就是……開個玩笑，沒那個意思……”他還在嘴硬，可那表情怎麽看怎麽勉強。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年輕警員的語氣嚴肅起來，“張為民想清楚了再說。”
    村民們的議論聲更響了，指指點點的，毫不避諱。
    兩個警員在周圍簡單看了看，又跟幾個村民低聲交談了幾句。
    最後，他們回到孫毅揚麵前：“你放心這事我們會依法處理給我們點時間。”
    “好麻煩你們了。”孫毅揚應道。
    這就算給張為民敲了個警鍾。
    警員們轉身，又去跟幾個村民核實情況。
    張為民徹底沒了聲息，臉繃得像塊石頭，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本來是想看孫毅揚笑話的，哪成想把自己搭進去了，還在全村人麵前丟了這麽大個臉。
    “警察同誌，我真不是故意的……”他扯著嘴角，想去拉旁邊一個相熟村民的胳膊套近乎。
    那人卻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躲開了。
    張為民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孫毅揚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
    李秀蘭挨近他，小聲問：“真沒事了？那些話……”
    “沒事。”孫毅揚側過頭，聲音放得很輕，“放心，今天就是讓他長長記性。”
    李秀蘭沒再說什麽，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警員們很快結束了詢問，聚到一起。
    年紀稍長的那位清了清嗓子，對著眾人說：“初步了解，沒有證據表明孫毅揚存在買賣家人的行為。張為民的說法前後出入很大，也沒有事實依據。”
    年輕警員接話：“我們會按程序處理。張為民，你必須配合調查，並且要對孫毅揚的名譽損失進行賠償。”
    “賠償？”張為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憑什麽！你們這是……”
    孫毅揚理了理自己的衣領，沒去看還在那兒辯解的張為民。
    他轉向兩位警員，微微欠身。
    “辛苦兩位同誌了。”
    “職責所在。”警員回了一句。
    孫毅揚轉回身，對著李秀蘭和孫小玲。
    “走，回家。”
    回家的土路上，李秀蘭跟在旁邊，忍不住念叨：“毅揚，以後咱安安生生過日子，少跟人置氣，犯不著。”
    孫毅揚停下腳，看著她。
    “嗯，聽你的。”
    回到自家小院，孫毅揚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鬆快了。
    他往椅子上一靠，仰頭望了望屋頂的椽子，然後對正在收拾東西的李秀蘭說：“秀蘭我去割點肉回來今兒晚上咱好好吃一頓。”
    李秀蘭手裏的動作頓了頓，隨後臉上漾開笑意。
    “好啊！是該吃點好的了，買點五花肉再稱點排骨？”
    “爸爸！我要吃炸蝦！”孫小玲從屋裏跑出來，抱著孫毅揚的胳膊搖晃。
    “好好好，”孫毅揚樂了，“炸蝦紅燒肉都安排上！”
    他抓起桌上的錢包，蹬蹬蹬就出了門。
    沒過多久，孫毅揚拎著沉甸甸的肉和幾樣新鮮蔬菜回來了。
    李秀蘭已經係好了圍裙，在灶房裏忙活開了。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孫家小院裏飄出了濃濃的肉香。
    那香味霸道得很，順著風飄出老遠。
    “哎喲，老孫家今兒是啥好日子？這麽香！”隔壁李嬸抻著脖子往這邊瞅，鼻子一個勁兒地吸溜。
    幾個在附近溜達的村民也聞著味兒湊了過來，站在院門口探頭探腦。
    孫毅揚端著一盤剛出鍋的紅燒肉從灶房出來，滿麵紅光地招呼：“趕上了就是緣分，都進來坐，一起熱鬧熱鬧！”
    “行啊小孫，這是發財了還是咋地？快跟我們說說！”一個老漢打趣道。
    孫毅揚一時也不藏著掖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說來也巧，前些日子幫了個好心人，他感謝我，給了點補償。對不住了，我自己先犒勞犒勞家裏人。”
    眾人一聽，紛紛露出恍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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