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手上不停，幫著拆漁網，嘴裏更是興奮得像炒豆子：“毅揚哥，俺活這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多魚！你這手藝，嘖嘖，真是神了！”
    他搓了搓手，臉膛有點發紅，聲音也低了些，“那個……毅揚哥，俺這……能分多少？”
    孫毅揚咧嘴一笑，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柱子肩上：“跑不了你的。早說好的，三七，我七你三。”
    “那可太多了！太多了！”
    柱子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毅揚哥，你占八頭，俺拿兩成就行！真的！”
    他心裏是真過意不去，這次出海，他就是搭把手，力氣活幹了不少，可捕魚的門道，全是孫毅揚的本事。
    孫毅揚故意把臉一板：“你小子，跟我還外道？說三七就三七！再說，沒你搭手，我一個人能忙活過來這麽多？”
    這柱子，是個實在人，不能虧了他。
    柱子還想爭辯幾句。
    孫毅揚直接擺手打斷：“行了行了，別磨嘰。趕緊拾掇，等下還得拉鎮上賣錢去。”
    兩人手腳麻利，忙活了大半天，總算把魚都歸攏好。
    往磅秤上一放，指針“噌”一下就甩過去了老遠。
    “一百二十斤！我的乖乖！毅揚哥，這下發了！”
    柱子激動得嗓門都高了八度，這得是多少錢啊！
    孫毅揚心裏也跟揣了個小火爐似的，暖烘烘的。
    按現在的市價，這些魚，少說也值個幾千塊。
    幾千塊！
    擱以前，這數目他連做夢都不敢想。
    “柱子，這是你的份子。”
    孫毅揚麻利地數出三十斤魚，堆在柱子跟前，“拿著，回去讓你媳婦兒、娃兒也嚐嚐鮮，補補身子。”
    柱子看著眼前那小山似的魚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毅揚哥，這……這真不行，太多了！”
    他非要掏錢給孫毅揚，說是船錢、油錢。
    孫毅揚把魚硬塞到他懷裏：“拿著！讓你拿著就拿著！哪兒那麽多廢話！就當哥們兒一點心意。”
    語氣硬邦邦的，不給柱子一點推脫的餘地。
    柱子鼻子有點發酸，眼眶也熱乎乎的：“毅揚哥……你真是……真是俺的好哥們！”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那……那俺就收下了。等俺把魚賣了錢，請你喝酒！”
    “好說！”
    孫毅揚一口應下，“到時候咱哥倆不醉不歸！”
    柱子嘿嘿笑著，扛起沉甸甸的魚，腳步輕快地走了。
    孫毅揚望著他有些搖晃的背影，心裏也跟著敞亮。
    他把剩下的魚重新整理好，正盤算著怎麽拉去鎮上。
    “毅揚哥！等等俺！等等俺！”
    柱子跑得氣喘籲籲，又折返回來了。
    “咋了？”
    孫毅揚有點納悶。
    柱子抹了把汗，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說：“毅揚哥，你跟我一塊兒去鎮上！俺知道個地方，收魚給的價高！”
    孫毅揚挑了挑眉：“你還有這路子？”
    柱子嘿嘿直樂：“俺一個遠房親戚，在鎮上開了個大飯店，就愁收不著新鮮的好海貨呢！俺帶你去，保準錯不了！”
    孫毅揚一聽，這敢情好啊！
    “那還等啥？走！”
    兩人合力，用板車拉著魚，往鎮子的方向走。
    路上，柱子嘴巴就沒停過，把鎮上的雞毛蒜皮、家長裏短說得活靈活現，孫毅揚聽著也覺得有意思。
    到了鎮上，七拐八繞，柱子指著前麵一棟挺氣派的兩層小樓：“毅揚哥，就這兒！海味鮮！”
    孫毅揚抬頭打量，謔，這飯店門臉不小，裝修也講究，門口還停著幾輛擦得鋥亮的小轎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消費的地方。
    “行啊柱子，你這親戚混得不賴！”
    孫毅揚由衷讚歎。
    柱子撓撓後腦勺，憨厚地笑：“還行，還行，比咱強點兒。”
    兩人剛拉著車走到飯店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吵嚷聲。
    緊接著，一個穿著花裏胡哨襯衫，挺著個溜圓啤酒肚的男人晃悠出來，說話陰陽怪氣的：“哎呦喂，這不是柱子嗎？今兒個啥風把你吹來了？舍得進城了？”
    柱子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沒好氣地回懟：“張為民，你少在這兒放屁！我來鎮上礙著你啥事了？”
    這人正是前些天誣賴孫毅揚偷他家魚的那個養魚戶張為民。
    張為民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柱子身後的孫毅揚，還有那滿滿一車的魚，他那雙小眼睛瞬間就亮了，臉上立馬堆起假笑：“喲，孫毅揚也在呐？聽說你小子最近出息了，網了不少好東西啊？”
    孫毅揚懶得搭理他，連個眼角都沒掃過去。
    張為民也不著惱，反而更來勁了，湊到孫毅揚旁邊，壓低了聲音，話裏帶著刺：“孫毅揚，你這車魚，是不是……也有我老張的一份兒啊？別忘了，我那魚塘，可就在你下網那片海邊上。”
    孫毅揚心裏冷笑，這王八犢子，臉皮比城牆還厚，還真敢張嘴。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張老板，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撈你家魚了？有證據嗎？”
    張為民被噎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索性耍起了無賴：“那一片的海，我都承包了！你在那兒撈魚，撈的就是我的魚！怎麽著？想賴賬啊？”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村裏的閑漢，也跟著咋咋呼呼地起哄。
    “就是！那片海都是張老板的地盤，你撈的魚肯定有張老板的份！”
    “趕緊的！把魚分出來！不然今天別想把魚拉走！”
    看著這幫人的無恥嘴臉，孫毅揚胃裏一陣翻騰，直犯惡心。
    他攥了攥拳頭，強壓著火氣：“這片海是大家的，什麽時候成你張為民一個人的了？我憑本事打的魚，憑什麽要分給你？”
    張為民見他不鬆口，臉徹底拉了下來，語氣也變得狠厲：“孫毅揚，我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識相點，把魚分我一半，這事就算了，不然……”
    “不然你想怎麽著？”
    孫毅揚毫不示弱，迎著他的目光頂了回去。
    “哼！”
    張為民冷哼一聲，大手一揮。
    他身後那幾個村民立刻往前圍了一步，把孫毅揚和柱子隱隱圍在中間，看架勢是準備動手搶了。
    “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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