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鬆江一家子對孫毅揚家的章魚和其它幾樣海錯讚不絕口，劉浩和孫小玲兩個小家夥也湊在一堆，小嘴吃得油乎乎的，沒多大會兒就玩得跟親兄妹似的。
    酒足飯飽，劉鬆江抹了把嘴，神色一整，恢複了幾分生意人的審慎。
    “老弟，咱們聊點正事。”
    他刻意壓低了些聲音，“省城那位，對你上一批送去的貨，相當滿意。特地點了名，要跟你下個大單子！他那邊胃口可不小，單靠我這點量，肯定是填不飽的。”
    孫毅揚神色一肅，腰杆也坐直了些，他曉得，戲肉來了。
    “那位說了，這次要的量非常大，具體的數目，等你們見了麵再細談。但是頭一批，他就要你備好……至少兩萬斤！各種海鮮都得有！花斑蝦、大螃蟹、鮑魚、章魚……越是稀罕的越好！品相也必須是頂尖的！”
    劉鬆江伸出兩根手指頭，話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他還放話了，這一單要是順順利利做下來，往後你的貨，他全要了！”
    兩萬斤？！
    孫毅揚心頭猛地一跳，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水。
    “兩萬斤啊……行，劉哥，我心裏大概有譜了。”
    這個數目，可不是隨口說說的。
    單憑他和柱子兩個人下海去撈，就算把人累散架了，也湊不出這麽多。
    這事兒，得招兵買馬，得把攤子鋪開才行！
    “不過，時間上可能有點緊。”
    劉鬆江眉頭微微蹙起，“那位大老板催得比較急，說是最好能在一周之內，你就把貨備齊，或者至少先弄一部分樣品帶過去讓他過過眼。所以，我這趟過來，除了蹭頓飯，主要就是跟你通個氣，另外……也想順道帶你一塊兒去趟省城，親自跟他碰個頭。”
    去省城？
    見那位大老板？
    孫毅揚的呼吸都跟著頓了頓。
    上輩子他別說見什麽大老板了，就連省城的邊兒都沒摸到過。
    這輩子，這機會竟然來得這麽快，這麽猛！
    “去省城？”
    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李秀蘭，這時也忍不住插了句嘴，“當家的，這……能成嗎？”
    劉鬆江聞聲，笑著朝李秀蘭點了點頭：“嫂子你盡管放寬心，有我老劉在呢！這位老板在省城路子廣得很，跟上頭關係也硬紮。孫老弟這身本事，不能總窩在這小漁村裏頭！總得走出去，把名氣闖出來！我帶他過去，也是想讓他搭上這條大船，往後的路子才能越走越寬！”
    他話鋒一轉，看向孫毅揚：“老弟，你覺得呢？敢不敢跟我去省城闖蕩一回？”
    孫毅揚隻覺一股熱氣從丹田湧起，直衝腦門。
    “闖！有啥不敢的！我孫毅揚這輩子，還沒怕過！”
    “好！”
    劉鬆江重重一拍桌子，“我就曉得你小子不是池中物！那就這麽說定了！一周之內，你把貨給我備好，到時候我再派車過來拉。然後，你小子就跟我一道，殺去省城！這次見了麵，把事情敲定，往後可就是源源不斷的大買賣了！”
    “妥了，沒問題！”
    孫毅揚應得幹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送走了劉鬆江一家，孫毅揚獨自站在院門口，瞅著那輛黑色的小轎車卷起一路煙塵遠去，心裏頭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
    “毅揚，這……這事兒真的能行得通？去省城見那樣的大人物，還要一下子拿出那麽多貨……”
    李秀蘭挪步到他身邊，臉上帶著幾分藏不住的憂慮。
    “秀蘭，你信我！”
    孫毅揚伸手握住她的手，語氣裏透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我早就說過了，這輩子我肯定要讓你和小玲過上好日子，我孫毅揚說到就一定能做到！眼下這點貨算個啥，往後還會有更大更賺錢的營生等著咱們呢！”
    他抬眼望向遠處那片無垠的大海，眸子裏閃動著灼人的光彩。
    上輩子稀裏糊塗錯過的所有東西，這輩子，他要連本帶利，全部都給掙回來！
    孫小玲抱著新得的玩具汽車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玩得不亦樂乎，冷不丁瞅見柱子叔叔正站在不遠處的土坡上，伸長脖子往自家院裏瞅。
    她眼睛一亮，丟下手裏的車子，邁開小短腿就朝柱子那邊跑了過去。
    “柱子叔叔！”
    柱子見是小玲這丫頭，憨厚地咧嘴一笑：“哎，是小玲子啊。你家今兒個來貴客了？還開著那麽氣派的小車車，可真了不得！”
    孫小玲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揚起小下巴：“是呀！是我爹的朋友！還請我們吃了好大好大的章魚呢！”
    周遭幾個耍鬧的娃崽子也呼啦啦圍攏過來。
    “小玲，你家來客了？咋還開小轎車哩？”
    “那車可真排場！比俺家的牛車快多了！”
    “我瞅見車上下來個穿洋服的，是大人物吧？”
    娃們七嘴八舌，問個沒完。小玲卻不像旁的村娃，把家裏丁點事兒都往外抖摟。
    她隻抱著懷裏的玩具汽車，聲音脆得很：“爸爸的朋友，請我們吃飯哩！”
    劉鬆江是做啥的，要多少貨，還有帶她爹去省城的事，小丫頭片子一字未提。
    人不大，卻也察覺出方才大人們說話時那股子鄭重勁兒。
    孫毅揚在屋裏，瞅著女兒那邊，心頭熱乎乎的。
    這閨女，可真是貼心！
    一點不憨，啥話能說，啥話得爛肚裏，門兒清！
    這腦瓜子，絕了！
    他拿定了主意，這輩子說啥也得把小玲培養出來，讓她上最好的學堂，絕不能讓她再遭前世那份罪！
    一想到前世閨女瘦伶仃的模樣，在風雪裏給他送那口救命飯，想到她末了的下場，孫毅揚的心就跟被生生剜了一塊肉似的疼。
    他幾步竄出屋，奔到女兒跟前，蹲下身就把小人兒緊緊摟進懷裏，手臂都在發顫。
    “爸爸？”
    孫小玲覺著爸爸的胳膊抖得厲害，身上還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勁兒，是她從沒遇到過的。
    她不明白咋回事，小手一下下輕輕拍著孫毅揚的脊背。
    “爸爸不難過……小玲聽話……”
    她奶聲奶氣地哄著，不曉得爸爸為啥不痛快，可她就是覺得爸爸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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