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林軟的情況依然沒有明顯好轉。
    她開始害怕坐車，每次聽到汽車喇叭聲都會渾身發抖。夜裏經常做噩夢，夢見父母車禍的場景，然後尖叫著醒來。
    夏禹紀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谘詢了幾位心理醫生，最終選擇了擅長青少年創傷治療的陳醫生。
    第一次見麵時，林軟縮在診療室的角落裏，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林軟，"陳醫生溫和地說，"聽說你很喜歡畫畫，能給我看看你的畫嗎？"
    林軟猶豫了一下，從包裏拿出速寫本。陳醫生一頁頁翻看，突然停在一幅畫前："這幅畫很有意思，能告訴我畫的是什麽嗎？"
    畫上是扭曲的公路，破碎的車燈，還有漫天飛舞的蝴蝶。
    "是......"林軟的聲音顫抖，"是車禍那天......"
    "這些蝴蝶呢？"
    "媽媽說過，人死後會變成蝴蝶......"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陳醫生輕輕擦去她的淚水："那你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蝴蝶嗎？"
    林軟搖搖頭。
    "因為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希望你快樂。"陳醫生指著畫中飛舞的蝴蝶，"你看，他們在對你笑呢。"
    從那天起，林軟每周都會去見陳醫生。她開始用畫筆表達內心的恐懼，畫中的蝴蝶越來越多，破碎的車燈越來越少。
    夏禹紀每天接送她去做心理治療。有時她會突然崩潰大哭，他就把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
    "叔叔，"有一天，林軟突然說，"我想回學校了。"
    夏禹紀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你確定嗎？"
    "嗯，"她看著窗外，"陳醫生說，我需要重新開始正常的生活。"
    第二天，夏禹紀陪她來到學校。班主任特意在班上做了心理輔導，告訴同學們要多多關心林軟。
    "軟軟！"一下課，閨蜜小雨就撲了過來，"你終於回來了！"
    林軟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隨即露出久違的笑容。
    "我們可想你了，"小雨拉著她的手，"中午一起去食堂吧？我請客！"
    "還有我！"另一個同學湊過來，"我帶了媽媽做的餅幹，可好吃了！"
    林軟被同學們團團圍住，感受著久違的溫暖。她回頭看向教室後門，夏禹紀站在那裏，朝她點點頭。
    放學時，小雨陪她一起走出校門。
    "那是你叔叔嗎？"小雨指著路邊的夏禹紀，"好帥啊！"
    林軟看著夏禹紀挺拔的身影，心跳突然加快："嗯......"
    "他對你真好，"小雨羨慕地說，"每天都來接你。"
    林軟低下頭，掩飾住臉上的紅暈。她想起這段時間夏禹紀無微不至的照顧，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從那天起，她開始重新融入校園生活。雖然偶爾還是會做噩夢，但有了朋友們的陪伴，她感覺生活正在慢慢回到正軌。
    第二年秋天，林軟抱著新課本站在市重點高中門前。白襯衫被晨風掀起一角，露出裏麵淺藍色的校服裙擺。她望著鎏金的校名，突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站在初中部門口等夏禹紀來接。
    "軟軟！"小雨從出租車上跳下來，馬尾辮上的櫻花發卡叮當作響，"我們真的考到同一所高中了！"她舉著分班表又笑又跳："雖然我在3班你在7班，但午休可以一起吃便當呀！"
    林軟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震動。鎖屏上是夏禹紀發來的消息：【新生報到還順利嗎？下午帶你去買參考書】。她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最後隻回了個貓咪點頭的表情包。
    教學樓走廊裏擠滿新生，林軟貼著牆邊往七班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素描本啪嗒落地，畫著星空的扉頁被踩出半個鞋印。
    "對不起！"戴黑框眼鏡的男生慌忙蹲下幫她撿，"我是隔壁六班的程澈，這個......"他盯著畫紙突然睜大眼睛："你畫的是78星雲？光粒子處理得好細膩！"
    林軟愣住時，身後傳來輕笑："程大科學家又要給人上課了？"紮著髒辮的女生斜靠在窗邊，"同學別理他，這家夥看到星空圖就走不動路。"她伸手拉林軟起來："我叫蘇綰，校天文社副社長，要不要加入我們？"
    午休時分，林軟在頂樓天台鋪開便當。夏禹紀準備的玉子燒還帶著餘溫，粉紅櫻花魚板在陽光下泛著光澤。她摸出手機，對著便當拍了張照片。
    "在給叔叔報平安？"小雨咬著吸管湊過來，"要我說，夏叔叔簡直比親爹還細心。你看這擺盤，比我媽做的便當精致十倍！"
    林軟耳尖發燙，慌忙鎖屏："他今天去鄰市談項目，非要視頻檢查我有沒有好好吃飯。"說著手機突然震動，視頻邀請的提示音嚇得她差點打翻梅子茶。
    屏幕裏出現夏禹紀的側臉，他正在翻閱合同，金絲眼鏡滑到鼻梁。聽到動靜抬眼時，鏡片後的眸光突然溫柔："小軟？天台風大，別對著風口坐。"
    "你怎麽知道我在天台？"林軟話音剛落，就看到鏡頭裏映出自己背後的雲朵。夏禹紀輕笑："你每次心情好都會去頂樓。對了，新朋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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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頭看向正在和蘇綰爭論星座運勢的程澈，還有把薯片分給陌生同學的小雨，忽然發現陰影裏蜷縮的身影。那是個短發女生，獨自坐在水箱後麵啃麵包。
    "都很好。"林軟把鏡頭轉向喧鬧的人群，卻悄悄將那個孤單的身影框進畫麵，"大家......都很溫暖。"
    傍晚的圖書室裏，林軟在借閱卡上簽下名字。《星空觀測指南》的上一任借閱者叫楚遙，借期正好是去年今天。她翻開扉頁，發現夾著張泛黃的便簽：【當你凝視星空時，星星也在凝視你】，字跡清瘦得像是用刻刀劃出來的。
    突然有陰影籠罩書頁。抬頭看見程澈抱著厚厚一摞《天體物理》，眼鏡滑到鼻尖："要不要參加下周的流星雨觀測？蘇綰說新社員可以借雙筒望遠鏡。"
    回家的地鐵上，林軟望著車窗倒影出神。玻璃上重疊著夏禹紀今早替她整理書包的模樣，他修長的手指掠過她發梢時，薄荷須後水的味道縈繞不去。
    手機突然跳出提醒：【心理複診預約：明天1630】。她指尖頓了頓，把提醒標記為已完成。陳醫生說她已經可以停藥，但夏禹紀堅持要再做半年觀察。
    當電梯停在23樓時，林軟聞到熟悉的番茄香氣。推開門看見夏禹紀卷著襯衫袖子在炒菜，領帶鬆鬆掛在椅背，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
    "不是說要七點到家？"她放下書包。
    "合作方臨時改期。"夏禹紀關火轉身，突然伸手抹掉她臉頰的鉛筆灰，"美術課又偷偷畫畫了？"
    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怔住。林軟感覺被他觸碰的皮膚開始發燙，慌忙後退半步："我、我去換衣服！"
    跑進臥室時，她聽到夏禹紀在身後輕笑。關門瞬間瞥見他抬手嗅了嗅指尖，這個動作讓她心髒幾乎跳出喉嚨。
    窗外暮色漸濃，十六歲的秋天正在長出新的年輪。林軟不知道，此刻廚房裏的夏禹紀正盯著炒鍋出神，水溫計顯示番茄湯已經98度，而他的耳根比番茄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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