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散兵麵容猙獰，雙目赤紅：“這到底是為什麽！”
    荒無人煙的山野上，散兵孤身一人行走在其中。
    渾身上下散發出的低沉氣壓，讓山野中的動物四散而逃，完全不敢接近散兵。
    自那日從木偶的地下工坊出來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
    “難道沒有實力就要被人看不起嗎？”
    “憑什麽——”
    散兵憤怒地抬起拳頭，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隻聽“轟隆”一聲，那棵需要好幾人才能環抱過來的百年古樹，就這麽應聲斷裂，然後重重地倒下。
    散兵似是仍不解氣，一腳踢在倒下的樹幹上，想要以此發泄心中的怒火。
    “哢嚓！”
    結果樹幹不僅沒事，散兵的腳上反倒出現了裂痕。
    就連剛剛砸樹的那隻手，也出現了擴散狀的破碎紋路。
    看著自己破碎的身體，散兵突然沉默了下來。
    先是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發出了一陣低沉壓抑的笑聲，緊接著這笑聲又轉變成了肆意的狂笑。
    “哈哈哈……”
    散兵用手捂著臉，像這樣狂笑了不知道多少時間。
    或許是十分鍾，也可能是一個小時。
    總之過了許久，散兵才漸漸停下了這刺耳的笑聲。
    他扶著那倒塌的樹幹，慢慢地坐了下來。
    接著，他掃視了一眼身上破碎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自嘲還是絕望的笑容。
    這時在場如果有第二個人在的話，絕對能發現散兵的身上，除了手腳上剛剛出現的裂痕，其他地方也出現了相似的情況。
    就連兩頰的下側，都出現了些許裂痕，看上去甚是怪異。
    散兵此刻就像一件瀕臨破碎的瓷器，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散架。
    “桑多涅……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啊，給予了我這樣一副‘優秀’的身體！”
    “我到底該怎麽‘報答’你才好呢？”
    正如現在所看到的那樣，散兵的身體並不是曾經他想象中的，如曾經那具身體一樣強悍。
    而是一件臨時東拚西湊，隨意製造出來的堆砌品。
    隻要散兵稍稍用力，就會加劇這具身體的崩潰進程。
    關鍵是還不僅限於外力，哪怕是調動元素力，同樣會加速這具身體的崩潰。
    散兵從桑多涅的那間工坊出來後沒多久，就發現了這一情況。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他同樣憤怒，但畢竟這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替代品，加上他已經聯係不上桑多涅了，所以他一直在想辦法修複這具身體。
    可是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散兵也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桑多涅從頭到尾都沒打算，給他製作一具強大的身體。
    甚至強度都比不上原裝的身體。
    如果你要是覺得桑多涅做不出堪比散兵原本身體的新身體，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作為愚人眾執行官之一，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煉金術和機械製造能力，而聞名八國的木偶桑多涅，怎麽可能做不出來呢？
    舉個例子……就比如一直跟在桑多涅身邊的大型人形自律機關——大寶。
    別看他的樣子除了有個人的形狀之外，沒有一處和散兵有著相似的地方。但是他本質上和散兵幾乎差不多，從一開始都是人偶之身。
    唯一不同的是，散兵是自己誕生出自我意識和情感的，而大寶是在桑多涅不斷培育下，才誕生出了自我人格。
    盡管大寶是一個普通人類的造物，但是大寶的機體強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散兵原來的那具身體。
    要知道，散兵可是實打實的神明造物，由雷神親手製造，且曾經寄予了厚望的造物！
    絕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凡人造物就能媲美的！
    可事實證明，桑多涅就是有能力做出媲美，甚至超越神明造物的強大天賦。
    而她做不做，也全看她自己願不願意！
    然而在散兵看來，大寶就是個不會用元素力的鐵皮傻大個罷了！
    所以一直以來，散兵從來都沒把同為人偶出身的大寶放在眼裏。
    或許這就是桑多涅和散兵相看兩厭的原因。
    但散兵自始至終都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羨慕大寶那看上去就無比堅實的軀體。
    坐在原地自嘲了一會兒，散兵重新艱難地爬了起來。
    剛才的一拳加一腳，已經讓他的身體接近極限了。
    現在的他完全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氣，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直接碎成一地。
    隨便選了個方向，散兵挪動腳步，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雖然找不到修複身體的方法，但是並不妨礙他想活下去。
    他現在可沒有能夠替換的身體了。而這具廢物身體要是碎了，那他可就真的死了。
    所以他想著能不能找些材料，然後自己想著修補一下這具殘軀。
    起碼延緩一下它崩潰的進程。
    作為雷神的造物，散兵多多少少也是會一點爛大街的煉金術。
    製造新身體他做不到，做管膠水他還是沒問題的。
    就這樣向前一步步挪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後，散兵突然停了下來。
    “嗬！就連老頭也不想讓我活下來嗎？”
    散兵看了眼腳下的懸崖，又看了眼更深處的海洋，不由得自嘲一笑。
    本想著直覺告訴他，這個方向能找到些東西，來修補這具支離破碎的身體。
    卻不曾想直覺指引給他的，是一條啥都沒有的死路。
    散兵突然感覺自己很累，累到想就這樣閉上眼睛，一直睡下去，什麽都不管。
    再看了眼身體……很好，徹底到極限了，已經沒有修補的需要了。
    他也撐不到可以修補的時候了……
    想著這世上，反正也沒人惦記他了。散兵心一橫，直接一腳跨出了懸崖，整個人直直地朝著下方的大海墜去。
    “咚——”
    散兵掉進了水裏，向著深處不停下落。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水流的衝擊下，不停地分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先是腿，然後是身體，再然後是上肢……
    ‘腦袋以下都失去了知覺……’
    ‘嗬！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想起自己這輩子，似乎一直都沉浸在憤怒和仇恨之中，從沒真正享受過生活。
    散兵突然覺得，自己活了這麽久，挺不值當的！
    畢竟此刻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刻，他居然還想著怎麽報複桑多涅、櫻和……那個他恨了一輩子的女人！
    被仇恨吞噬了心智的他，落得這種下場，也是應該的吧……
    突然間，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氣機。
    那是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讓人厭惡，又讓人無比的沉淪！
    是力量……強大到無法言說的力量！
    此時，散兵的身體隻剩下了一顆頭顱。而在水流的帶動下，散兵的腦袋麵朝向了海底。
    他清晰地看到，他正下方的海底，有一塊不規整的殘片，正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奇異光芒。
    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忍不住想要占為己有。
    散兵同樣如此，因為他在這塊殘片的上，看到了修複身體的可能性。
    不僅如此，這塊殘片甚至還能幫助他更上一層樓。
    可問題是，他現在就剩了一個腦袋，根本就沒法動彈。
    為了不錯過這個天賜的好機會，散兵決定……向水母學習！
    先是嘴裏含進去一大口水，然後噴出去，以此改變自己的下落方向。
    經過大半天的調整之後，散兵成功“墜機”在了殘片附近。
    緊接著，散兵用舌頭一勾，最終將殘片吞進了嘴裏。
    然而下一秒，散兵的腦袋就在殘片蘊含的強大力量的衝擊下，直接被炸成了碎片。
    可是散兵的意識並沒有就此消散，他仿佛脫離了肉身的限製，來到了另一個領域。
    他的身體無比虛幻，甚至之前碎掉的身體都長回來了。
    沒等散兵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就看到那塊讓他腦袋爆炸的殘片，成功懸浮在了海洋中。
    散兵伸出手，試探著想要觸碰殘片。
    在兩者觸碰的一刹，殘片突然爆發出比之前更耀眼的光芒。
    然後在散兵震驚的目光中，海底無數的物質，正飛速地朝著殘片匯聚而來。
    以殘片為核心，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轉球體。
    很快，球體的形狀發生了變化。
    他漸漸長出了人的四肢和一顆腦袋，身材大體上和散兵一致。
    這讓散兵更加肯定，這就是自己未來的新身體。
    看著正在形成的新身體，散兵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