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佝僂著背，眼睛眯起來看了看李萬基，幹裂的嘴唇扯出個模糊的笑：
    “是啊，這麽快就見麵了。”
    然後他悠悠進入城門，接著道：“樓梯不陡吧？人老了就膽小怕事，我這老胳膊老腿爬不動高，得找個穩當道兒。”
    李萬基聽了這話，眼皮子直抽。
    怎麽，大佬都喜歡扮豬吃老虎？堂堂一個主位魔神，說什麽“老胳膊老腿爬不動”，可真有意思。
    李萬基也不知道老頭來到底何意，女子口中決定成敗的人，這個老翁，到底是什麽態度。
    李萬基在前麵領路，從內城的樓梯緩緩向上爬。
    老翁爬樓梯時膝蓋不住打顫，每一步都要扶著石壁歇上片刻，喘氣聲比海風還粗重。
    這讓李萬基一度以為他就是個普通老頭，本能地想伸手去攙扶。
    老翁看李萬基伸出的手，笑意盈盈，隻說了句“不用”。
    李萬基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還想去攙扶一位魔神。
    走到半道，李萬基趁女子不在場，決定先試探這位魔神的口風，免得待會上去，女子在側，有些話不方便說。
    “老先生，此次來，是為了攻城？”
    老翁喘著粗氣，聽到李萬基的話，索性停住了向上爬的腳步，“是，也不是。”
    李萬基真的是服了這些大佬的講話方式，什麽叫是也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這個籠統的答案，還不如不給。
    李萬基決定問到底，“老先生，我這個城，到底能不能建成？”
    老翁扶著牆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正是為此而來的。”
    “斯…”
    真的全員謎語人？
    李萬基覺得，這個世界，隻要有點逼格的人，說話都是彎彎繞繞的，讓人聽著如墜雲霧。
    他都已經問得這麽清楚了，沒想到老翁還是這般，忒不爽快。
    李萬基還真就打破砂鍋問到底了：“老先生，不妨把話說開了吧，你是不是來攻城的？”
    老翁用手扶了一下老腰，“上去說吧，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聽聽那位的意見。”
    李萬基明白，老翁嘴裏的“那位”，就是坐在城頭上的少女。
    可是……老翁不是少女嘴裏決定勝敗的關鍵人物嗎？怎麽還要上去聽聽她的意見。
    李萬基看了下自己的CD，還差一點點時間…
    隻要上去之後，這倆人不是突然發難，稍微聊個一兩分鍾，等技能轉好，那時，他也算有底牌傍身。
    城牆上的風明顯比下麵大。
    剛出樓梯口的老翁，頭頂鬥笠幾乎要被吹走，他慌忙伸手按住，枯瘦的指節在風中微微發抖。
    李萬基領著老翁，來到了少女處。
    少女抬頭看了一眼老翁，冷冷道：“你來的好遲。”
    老翁拿下鬥笠，甩了甩鬥笠上的水珠，沙啞著嗓子道：“老了，船都劃得慢了。”
    豆大的水珠飛濺出去，好幾滴砸在少女的白裙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少女低頭看了看裙角的濕印，眼尾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嫩白的小手蜷起又鬆開，最終隻是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老翁卻像沒察覺她的不悅，眯著眼打量四周，目光落在少女屁股下的石凳上。
    然後對著李萬基道：“你這也忒不像是待客之道，好好的一座城，竟然連個像樣的凳子都沒有。”
    老翁看了一眼少女，想了想就一屁股坐在旁邊，邊坐邊說：
    “人老了，經不起久站，累得慌。”
    邊說，邊用手作扇，不斷地朝自己扇風。
    老翁剛坐下，少女就“唰”的一下起身，然後退開兩步。
    明明是居高臨下的站位，脊背卻繃得極直，像是某種警惕的獸類。
    她別過臉去，小聲嘟囔了一聲“晦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目光卻始終避開老翁。
    大郎見狀，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老翁往石凳上一坐，少女就跟被燙到似的退開，這分明是有些懼怕這個主位魔神！
    老翁的份量在少女之上。
    他立刻堆起滿臉褶子笑，顛顛跑到老翁身後，擼起袖子就作勢扇風：“老先生既然熱，那我來給您扇扇涼！”
    老翁回頭瞅了眼大郎狗腿的模樣，忽然笑出聲：“我用手扇風，是故意惡心那位……”
    他頓了頓，抬手指了指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旗幟，“城頭風這麽大，你扇的哪門子風？”
    大郎臉皮賊厚，麵不改色，“聊表心意，聊表心意…”
    老翁並沒有多言，坦然受之。
    自從老翁登上城頭，少女便不複剛才的從容。
    見老翁依舊悠閑地坐著，也不主動開口，少女皺了皺眉。
    她纖手忽然淩空劃過，一道半透明的琉璃色屏障驟然在幾人周身展開。
    方才還清晰可聞的海風呼嘯瞬間被隔絕在外。
    觀眾席上傳來疑惑的聲音：
    「？？？怎麽突然沒聲了？」
    「卡bUg了吧？」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被密密麻麻的問號淹沒。
    本來就看不到精彩絕倫的打鬥場麵，現在連畫麵裏的聲音都沒了，更加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
    很急！
    少女隨手一揮便布置了一層隔音結界，她見結界已成，索性也不掖著藏著。
    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道：“光明聯盟那邊的意思……想讓我好好地跟你談判。”
    海風將她的發絲吹得紛亂，卻絲毫沒打亂她眼底的冷冽：“無非是些繞來繞去，盡是些虛頭巴腦的算計。”
    老翁依舊安穩地坐著，並沒有對少女的這些話有丁點反應。
    不過，他的嘴角卻似有若無地揚了揚。
    少女見老翁無動於衷，忽然嗤笑一聲，目光放遠，輕聲道：“但我嫌麻煩，跟你這種活了幾千年的老東西動腦子，不如直接亮底牌爽快。”
    老翁眯著眼撥弄鬥笠繩結，終於發出聲音：“哦？你要透什麽底？”
    “允許你們上岸。”少女言簡意賅，裙擺被風掀起，她又加了一句：“但得按我們的規矩來。”
    老翁忽然低笑出聲，幹枯的手掌在石凳上敲出“篤篤”聲響：
    “不愧是智慧女神，三言兩語就扣住了我的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