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璽裂崑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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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雪粒子,仿若被一雙無形的手瘋狂篩落,簌簌地砸在老君廟那殘碑之上,聲音急促而淩亂。
這碑身斑駁陸離,爬滿了蜈蚣狀的裂痕,仿佛是歲月用鋒利的刻刀,在此留下的滄桑印記。
青苔剝落之處,“稠粳治”三個古篆,筆鋒蒼勁古樸,隻是凹槽裏積著暗紅色的雪沫,給這古老的字跡,添上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我孤身一人,跪在這片廢墟之前,左掌緊緊貼著一根焦黑的梁柱。粗糙的觸感從掌心傳來,與此同時,我清晰地感受到,地底深處傳來的微微震顫,一下又一下,仿佛是大地的心跳,又像是某種蟄伏的力量,正在緩緩蘇醒。
左眼的青芒,恰似靈動的遊蛇,鑽透那堆積如山的瓦礫堆。此刻,我看見七十二道龍氣,正如同被困的猛獸,發出聲聲嘶吼,順著秦嶺山脊那蜿蜒曲折的脈絡,不顧一切地向昆侖墟逃竄。
而右掌之下,青銅羅盤寒意沁骨,仿佛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
墨色的眼光,如同一把銳利的犁鏵,犁過殘垣斷壁。每一塊碎磚,在這墨光的照耀下,它們身上的年輪,仿若一片片落葉,簌簌剝落,露出裏頭蜷縮著的蠱蟲殘魄。那些裹挾著西周人牲怨氣的黑霧,在磚縫之間,悄然凝結成蛛網狀的冰晶,在雪夜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
回想起三個月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天地之變,仿若一場噩夢,至今仍曆曆在目。陰陽雙璽炸裂之時,濺出的星粉,如同點點繁星,至今仍深深地嵌在我掌紋的溝壑裏。
在這寒夜的雪光映照下,它們泛著幽藍的微光,仿佛在訴說著那段驚心動魄的過往,時刻提醒著我,那場災難的慘烈與殘酷。
突然,掌心的青銅羅盤,毫無征兆地劇烈發燙,仿佛被點燃的火焰。“哢嗒”一聲,暗格彈開的聲響,在這寂靜的雪夜裏,格外突兀,驚飛了簷角上原本靜靜棲身的寒鴉。那寒鴉撲騰著翅膀,在夜空裏劃過一道黑色的弧線,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而瘸子臨終前塞進羅盤的電子表殘骸,此刻亮起了刺目紅光,那光芒,仿佛是死亡的倒計時,讓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與恐懼。就在倒計時歸零的刹那,盤麵之上代表二十八宿的人牙星釘,如同被引爆的炸彈,接連爆裂開來。
血珠子飛濺而出,在雪地上迅速凝成“山地剝”的卦象。每一滴血,落在雪麵上,都蝕出嗞嗞作響的卦爻,仿佛是古老的咒語,正在被悄然念起,整個場景,充滿了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緊接著,山腳的柿子溝,傳來冰層斷裂的沉悶聲響,仿佛是大地深處發出的一聲歎息。九座新墳的青銅樁子,此刻正像蠟淚般,緩緩融化。
隨著青銅樁子的消融,裏頭裹著的龍棺殘片,逐漸顯露出來。最中間那口棺槨,棺蓋之上震開了蛛網般的裂縫,裂縫越來越大。老銅匠的建木杖頭,從棺槨之中緩緩探出,杖身之上龜裂的紋路裏,滲出的熒光血,顏色竟與《洞天福地嶽瀆名山記》中所述的黃帝丹液一模一樣。那熒光血,在雪地上洇出詭異的青金色,在這雪夜中散發著奇異的光芒。
“戌時三刻......”虛空中,突然飄來司烜氏那幽幽的歎息聲,聲音裏裹著三千年銅鏽的腐朽氣息,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歲月,從曆史的深處悠悠傳來。
就在這歎息聲響起的瞬間,我雙掌猛地拍向凍土。刹那間,地脈之中,七道龍氣被硬生生地扯出。
青黑色的氣浪,相互交織絞纏,形成一條條粗大的鎖鏈,緊緊捆住龍棺。龍棺與鎖鏈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響,如同萬千銅錢在滾燙的油鍋裏沸騰,嘈雜而刺耳。
老銅匠的殘魂,從建木杖頭緩緩滲出,他的須發皆已灰白,其間還纏繞著細小的雷光,一閃一閃,仿若夏夜的流螢。
他的建木須根,剛一沾到雪地,便迅速綻放出慘白的屍花。那屍花的花瓣上,密布著人麵紋,每一張人麵,都仿佛在痛苦地扭曲、掙紮,發出無聲的呐喊。“當時就該把你煉成守陣樁......”老銅匠的殘魂,發出嘶啞的聲音,仿佛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話音還未落下,三千蠱蟲卵,如同密集的箭雨,混著雪粒子,撲麵而來。每一顆卵殼上,竟都用血絲刻著《連山易》中的歸魂卦。蟲卵振翅的聲音,細密而清脆,如同無數個銅鈴在輕輕搖響,在這雪夜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我舌尖猛地一咬,噴湧而出的血霧,在寒風中迅速凝成赤珠,仿若一顆顆紅寶石,散發著妖異的光芒。赤珠一沾到蟲卵,便瞬間燃燒起來,熊熊火焰,燒出的星圖紋路,與靈祖樓王靈官金鞭上的雷紋,竟暗自契合。
當左眼的青芒引著星圖,狠狠地壓向龍棺時,棺內突然傳來瘸子沙啞的笑罵聲:“老東西,等你好多年了”
隨著這聲笑罵,電子表殘骸應聲浮空,瞬間自燃起來。幽綠的火光,照亮了周圍的一切,也照出了八十年前的畫麵:青年時期的瘸子,跪在司烜氏的泥塑前,神色凝重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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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刻有“甲子戌時血飼”的陰璽殘片,生生按入自己的骨肉之中。那一刻,他脖頸上暴起的青筋,與泥塑開裂的紋路,竟如出一轍,仿佛是命運的某種神秘呼應。
陰陽雙璽的虛影,在當空猛烈相撞。刹那間,整個秦嶺山脈都在劇烈震顫,仿佛是被一隻巨手狠狠搖晃。
青光墨焰絞殺間,電子表殘骸突然浮空自燃。火光裏映出八十年前的畫麵:年輕時的瘸子跪在司烜氏泥塑前,將陰璽殘片埋入自己腳踝,鱗甲上刻著"甲子後戌時三刻,血飼鎮龍人"。
昆侖墟的方向,傳來九聲震耳欲聾的龍吟,聲浪滾滾,震得雪幕倒卷,天地間一片混沌。強光如同洶湧的潮水,吞沒了整個山脊。陽璽陰璽虛影轟然相撞,炸開的星粉如天河倒灌,所過之處建木成灰、龍棺化粉。
就在這時,老君廟殘破的屋脊上,竟躍出一個披發跣足的道人。他的道袍在狂風中鼓蕩,獵獵作響,如同一麵揚起的風帆。衣角翻飛之間,露出內襯上密密麻麻的朱砂符籙,每一道符籙,都仿佛蘊含著神秘的力量,在這雪夜中閃爍著微光。
他口中高聲誦念著《連山易》的卦辭,聲音雄渾有力,震得危宿星光都為之搖曳。這奇異的天象,正是杜光庭《靈化二十四》中所記載的“稠粳化”。
待墨焰與青光漸漸散盡,香爐的灰堆裏,多了一塊焦黑的龜甲。龜甲上刻著“身殉地脈眼,魂歸建木根”的古老文字,字跡蒼勁古樸,與軒黃台出土的黃帝卜甲,如出一轍。
每一道刻痕裏,都滲著細密的血珠,仿佛是用生命書寫的誓言,在這雪夜中,散發著神秘而莊嚴的氣息。
廟後古柏之下,那座無碑的墳包,突然塌陷了半邊。空道袍的內袋裏,半片玉璋泛著幽光,柔和的光芒,照出布料上幹涸的血手印。
村裏的老人,紛紛指天發誓,說在夜半時分,曾見過一個虛影,靜靜地盤坐在廢墟之上。那虛影有著枯骨般的手指,正捏著拂塵柄,輕輕點著羅盤,嘴裏哼著:終歸是
守廟一甲子,等個還債人。
事了拂衣去,殘魂飼龍根。
有采藥人在新雪之上,瞧見了一雙發光的腳印。
左腳印泛著青光,右腳印淌著墨色,兩道腳印蜿蜿蜒蜒,直指昆侖墟的方向。這腳印的軌跡,恰似《蜀小名勝記》中所述黃帝乘龍飛升的軌跡,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烙出細小的八卦紋,仿佛是某種神秘的指引,又像是命運的獨特印記。
當雪漸漸掩埋殘碑之時,青銅羅盤靜靜地躺在廢墟中央。盤心的晷針,定定地指向西方,針尖之上,凝聚著一滴不肯墜落的血珠。
盤底“鎮龍人陳墨,庚申年戌時三刻卒,然"陰刻小篆,最後一捺,生生斷在“然”字腰眼,那個"然"字最後一捺沒寫完,像是被誰的指甲生生掐斷,斷裂處銳利如刀削,如同被砸毀的靈官樓匾額上那道猙獰的裂痕,仿佛是曆史的傷痛,永遠地刻在了這片土地上。
遠處,新津河拐過老君山腳,河水滔滔,帶著稠粳草特有的清苦味,一路奔騰,奔向建木根係所在的岷江水脈。河麵的碎冰,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玉磬之音,在這雪夜中,宛如一首空靈的樂章,為這場神秘而奇幻的故事,畫上了一個充滿遐想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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