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陣的火苗驟然一顫，齊刷刷矮了三寸，如被無形之手壓低。
    二十具黑漆槨蓋同時掀飛，朽木碎裂聲裏，濃濁的腐臭味混著陳年龍涎香撲麵而來，黏膩得幾乎能在皮膚上凝成膜。
    我踉蹌後退，後背抵上鎮水獸冰涼的鱗尾，指尖觸到那些精密排列的鱗片——每道凹痕都暗合二十八宿星軌，指尖劃過時竟有微弱星芒在紋路間遊走。
    "坎水潤下..."我啞聲念著保命訣，顫抖的銅鏡按向天璿位鱗片。
    獸尾機關"哢嗒"輕響，暗格彈開的瞬間，一串青銅錢叮當滾落，錢眼穿著的紅繩早已褪色，卻仍與七星燈陣的燈芯詭異地同步顫動。若是彈幕尚在，此刻定會炸開一片"墨哥快布金錢陣！"的驚呼。
    第一具青銅槨內，一隻手臂緩緩探出，那手臂上覆滿了青黑色的屍蘚，仿佛是從地獄中伸出來的一般。手指的指甲縫裏，還嵌著水鏽綠的銅釘，讓人不寒而栗。
    當手臂的關節開始扭轉時，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濕木斷裂的悶響，仿佛這具屍體正在從沉睡中蘇醒過來。
    我心中一驚，來不及多想，反手掄起銅鏡，猛地砸向那隻手臂。隻聽得“鐺”的一聲，火星四濺，銅鏡與手臂撞擊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反彈回來，差點讓我脫手。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我瞥見銅鏡的鏡麵中映出了一道青光。
    在那青光裏，突然閃過了一幅七百年前的畫麵——李邈青筋暴起的手正將鎮魂釘狠狠地楔入屍身的天靈蓋，而那釘尾的紅繩則蜿蜒如血管一般，直直地插入江底的龍脈之中。
    七星燈陣毫無預兆地集體熄滅，黑暗如潮水吞沒墓室。
    唯有銅鏡映出的青光在浮動，照見無字碑上新裂的抓痕正滲出粘稠血珠，血線交織成倒懸的八卦。懷中虎符突然滾燙，背麵陰刻的蜘蛛紋爬滿凝結的水珠，八足竟在緩慢屈伸。
    "你大爺的..."我啐出一口血沫，手掌拍向鎮水獸左前爪的機關。獸爪"鏘"地彈出一柄青銅尺，尺麵反刻的《水經注》字跡在青光下泛出詭異的金芒。
    當尺尖劃過"江水折而東"那句時，整塊無字碑轟然橫移，露出下方九層青磚壘成的祭壇——每塊磚縫都在滲出暗紅水漬。
    二十具活屍已然爬出青銅槨，頸椎與膝關節皆拴著青銅鈴。
    鈴聲蕩開的刹那，祭壇青磚逐層亮起幽綠磷火，磚麵浮凸出無數扭曲人臉，張開的嘴裏竟伸出細長蠱蟲。我攥緊青銅尺捅向離位，尺尖刺入某張人臉眼窩的瞬間，江底傳來鐵鏈絞動的巨響，震得耳膜生疼。
    無字碑突然懸浮三尺，碑底青銅鎖鏈嘩啦作響，末端那柄斬龍劍鏽跡剝落，露出刃口一線寒芒。
    活屍們齊刷刷跪拜，脊椎銅釘"噗噗"迸射而出。我趁機撲向祭壇，銅鏡青光掠過眉心——鏡中倒影裏，那道蜘蛛狀血痕正伸出絲狀紅線，向太陽穴蜿蜒爬行。
    "天發殺機..."李邈的聲音裹挾著江濤在祭壇炸響。九層青磚如蓮花旋轉，露出夾層發黑的帛書殘片。
    就在我指尖觸到殘片焦邊的刹那，整座祭壇轟然下沉，二十盞青銅燈自江底浮起，燈油裏浸泡的童屍手指蜷曲如幼芽，指甲蓋竟還在生長。
    就在我震驚於鎮水獸的異常舉動時，它突然像發了瘋一樣，調轉方向，風馳電掣般地狂奔起來！那速度快得如同閃電一般，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隻見它的獠牙如同兩把鋒利的利劍，無情地撞向那些攔路的活屍。隻聽“砰砰砰”幾聲巨響，那三具活屍就像被炮彈擊中一樣，瞬間四分五裂，血肉橫飛！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我眼疾手快地抓住鎮水獸的角，然後一個閃身，敏捷地躍上了它的背部。
    我剛剛坐穩，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鎮水獸的身體裏噴湧而出。它似乎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控製，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緊緊地抓住它的皮毛，不敢有絲毫鬆懈。突然，我看到鎮水獸的天靈蓋上有一個凹槽，凹槽的形狀與我手中的銅鏡恰好吻合。
    我心中一動，立刻將銅鏡狠狠地拍進了那個凹槽裏。隻聽“哢嚓”一聲，銅鏡與凹槽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刹那間，鏡麵折射出一道耀眼的青光，如同閃電一般劃破了黑暗的穹頂。那青光在穹頂上投出了一幅星圖，然而，讓我驚愕不已的是，本該是北極星的位置，竟然懸著一團人麵蜘蛛霧！
    那團蜘蛛霧的八隻複眼，正不停地流淌著血淚，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和哀傷。更詭異的是，它與人麵蜘蛛霧竟然與無字碑頂的虎符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共鳴，讓人毛骨悚然！。
    "移星換鬥！"我吼出自己都不懂的術語，青銅尺直插蜘蛛霧對應的星位。整條長江驟然倒流，三千人牲碑的碎片逆著重力飛旋，在祭壇上方拚出"鎮龍"二字。每個筆畫裏都蜷縮著鼓脹的蠱蟲，正用森白頭骨撞擊血色封印。
    李邈的虛影忽而凝實，魚鱗甲縫隙鑽出成群銀魚，落地即化為腥臭膿水。他枯掌按向無字碑，碑麵浮出血字檄文："鎮水十年，煞噬九族，剖妻飼龍，天地共戮..."殷紅字跡遇水消融，卻在我手背烙下相同的詛咒印記，皮肉灼燒的焦糊味裏，蜘蛛血痕終於爬滿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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