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淩晨2點17分。
    付斯南的指紋在門禁係統上第三次識別失敗。
    “虹膜驗證無效。”
    機械女聲在空蕩的走廊裏重複。他攥緊門把手，透過玻璃看見自己常用的03號生物安全櫃被貼了封條，而隔壁數據室的電腦全部黑屏——這不該發生，作為項目負責人，他的權限理應覆蓋全實驗室。
    保安的手電光束從轉角掃來：“付總監？”
    老趙小跑過來，鑰匙串嘩啦作響，“小付總特意交代過，審查期間所有設備要斷電除塵……”
    付斯南摸出手機，通話記錄最上方是七小時前付裕發來的短信：【大哥，為避嫌暫封你權限，望理解。】
    大哥。
    付斯南冷笑一聲。
    付裕什麽時候這樣稱呼過自己？
    “我要見徐明。”付斯南突然說。
    老趙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徐研究員……他調去新藥中試車間了，今晚的班車剛走。”
    走廊應急燈突然亮起，慘綠的光照在付斯南的西裝領針上，那枚代表醫藥部最高權限的鉑金徽章，此刻像塊廉價的鐵片。
    “是嗎？”付斯南的聲音很冷，“可我聽說，今天下午小付總過來的時候還特意要求徐明今天早上十點鍾單獨和他匯報神經退行性研究的報告啊。”
    老趙的後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手電筒光束在付斯南緊繃的下頜線上打晃。他攥著對講機後退半步，帆布鞋在地磚上蹭出刺耳的吱嘎聲：“徐博士確實是跟著班車走的，調度表還在我值班室貼著……”
    付斯南突然抓住他手腕，實驗室冷光劃過一道寒芒：“班車經停哪些站點？”
    “就、就廠區東門和中試樓後門……”老趙的喉結艱難滾動，“但八點多那會兒，我瞅見徐博士在中試樓垃圾房旁邊轉悠。”他聲音突然壓低，“當時有輛滬光穹的冷鏈車在卸貨，車身上印著他們那個……那個蓮花標誌。”
    付斯南的手指驟然收緊。
    林昭華昨天才說過滬光穹的物流係統能幫他們盯緊異常運輸，此刻回憶起來，那抹溫柔笑意裏分明淬著冰碴。
    “冷鏈車幾點離開的？”
    “十點整，徐博士的防護服都沒脫就跟車走了。”老趙從褲兜摸出皺巴巴的運輸單，林昭華助理的簽名潦草地趴在審批欄，“說是您特批的緊急樣品轉移。”
    付斯南掃過單據上熟悉的“付”字簽章，牙齦幾乎咬出血腥味。
    那根本不是他的筆跡，但足以以假亂真。林昭華上個月撒嬌要他練習藝術簽名的畫麵，此刻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安全通道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付斯南猛地將老趙推進消防櫃陰影。兩個滬光穹製服的搬運工推著恒溫箱經過，箱體冷凝水在地麵拖出蜿蜒水痕，隱約露出箱縫裏半截文件袋，赫然印著synapthia9的項目編碼。
    “跟著他們。”付斯南把門禁卡拍在老趙掌心，屏幕上跳出一條林昭華的新消息。
    【實驗室斷電事故已處理好，十二間山，等你。】
    恒溫箱的白霧撲在麵頰上時，付斯南聽見自己後槽牙摩擦的聲響。掌心還殘留著運輸單的觸感。
    那張偽造的簽名此刻像塊燒紅的鐵，烙進他的人生裏。
    原來她每次歪著頭看他簽文件時的嬌嗔，都是在丈量他簽名時筆畫的弧度。
    安全通道的應急燈在頭頂嗡嗡作響，他盯著滬光穹搬運工推走的恒溫箱，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的董事會議。當時林昭華戴著那對翡翠耳墜，指尖輕點他手背說：“斯南，醫藥部獨立核算的話，我能讓滬光穹的審計團隊幫你做套漂亮賬目。”
    現在回憶起來，她蔥白的指甲分明在“審計”二字上多停留了半秒。
    從那時候就開始布局了......不，或許更早。
    付斯南的舌尖抵住齒列，嚐到一絲鐵鏽味。徐明被調崗的時間掐得太精準，恰好在付裕拿到審查權的三小時後。就像有人提前算準了這場兄弟鬩牆的劇本，連實驗室門禁失效的時機都踩著董事會季度財報發布日的鼓點。
    電梯下行時的失重感讓他攥緊扶手，金屬冷意滲入掌紋。林昭華昨夜蜷在沙發裏翻財報的身影突然清晰起來，她瑩白的腳趾蹭過滬光穹年報裏“醫療並購計劃”的章節，睫毛在ipad冷光下顫動如垂死的蝶。
    當電梯鏡麵映出他冷笑的唇角時，付斯南終於放任那個蟄伏已久的猜想浮出意識表層——或許這場聯姻本就是條雙向滲透的暗道，他在評估滬光穹資源的同時，自己何嚐不是被評估的獵物。
    林昭華指尖纏繞他領帶時的力度，與冷鏈車鋼索捆紮恒溫箱的絞緊聲，在這一刻詭異地共振。
    “十二間山的夜景，”付斯南他鬆開運輸單任其飄落，紙張背麵的“滬光穹”字樣被冷凝水暈開，“突然想看了。”
    …………
    ……
    “喂。”
    付裕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
    “嗯？”遊嘉剛拍完一場夜戲下來，正坐在保姆車裏休息等著道具老師布置片場，“怎麽了？”
    “我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想不想聽聽？”
    遊嘉莞爾，將手中的熱奶茶遞給身側劇組給她分配的小助理示意對方先幫忙拿一下：“你既然都說是有意思的事情了，我能不聽聽看嗎？”
    “我們原本一直默認林昭華和付斯南聯姻，滬光穹和付斯南之間的合作會很牢固，我們也沒有辦法策反或者說是從林昭華那裏下手。但我今天從付斯南手中接手審查之後，發現林昭華私底下對synapthia9動的手腳可不比我們少。”
    “哦？”遊嘉挑起了眉毛。
    滬光穹是個純粹的科技專精公司，手頭上的項目全部都是科技類的，並沒有其他領域的子公司。
    可以說滬光穹和華東康星並沒有任何的競爭關係，而是純粹的互惠互利。
    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她和付裕都會默認林昭華是很難以撬開的口子。
    她感興趣地敲了敲手機背麵：“什麽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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