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不錯。”
    暖黃色的燭光在城堡內搖曳，光影在閻墨俊秀的麵龐上跳動，冷淡的神情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
    楚休盯著，不禁愣了神，直到閻墨又將手中的水杯往前遞了遞，他才如夢初醒，帶著幾分忐忑伸手接過。
    指尖觸碰得明明是冰涼的溫度，在心中卻異常滾燙。
    “這裏是圈養區，外麵才是真正的世界。”
    “我有辦法出去，不過帶不了你，你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
    楚休乖巧地點頭，手無端抓緊軟綿的被褥。
    剛見到，又要被拋下了嗎？
    雄蟲低沉的聲音繼續響起。
    “我現在的這具身體，你能照顧就照顧，若遇到危險，保護自己最重要。”
    “聽見了嗎？”
    閻墨見楚休愣愣地盯著被子，像是在發呆，沒聽他說話，忍不住問。
    “是。”楚休被這聲問詢拉回了現實，手撫上心口，低頭朝閻墨行禮回應。
    掌心下的心髒正在急速跳動。
    他忽然意識到，雄蟲之所以此刻還未離去，是特意在等他蘇醒。
    或許…… 他真該佯裝睡去，還能多留對方片刻。
    閻墨見楚休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眼鏡沒了，精致的小辮子也沒了，一頭長發被剪短，麵容更是添了幾分滄桑。
    遙想初見時，這人在他家中可是威風八麵，耀武揚威，眼角眉梢盡是高等雌蟲的倨傲。
    這才多長時間，跟換了個人似得，像隻羽毛打結的落湯雞。
    “等我回來。”
    閻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對方安心。
    隨即，他的意識脫離身體，靈性的白色光團朝遠處疾飛而去，肉身則如斷了線的木偶，搖搖晃晃地朝著床鋪栽倒下去。
    楚休眼疾手快，連忙伸手穩穩接住，而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具身體溫柔地摟入懷中。
    目光繾綣，一寸寸掃過雄蟲淩厲的眉眼、蒼白的肌膚，不舍得移開。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下頭，直到鼻尖將要觸碰到雄蟲尚殘留著溫熱的嘴唇。
    猛然驚醒，楚休像是被燙到一般，望向閻墨意識體離去的方向。
    夜色深沉，空無一物。
    唯心鏡自照。
    “我會的，我會一直等著你，守在您身後。”
    飽含著深情與眷戀的呢喃細語，在空曠的房間緩慢漾開。
    閻墨依循著白天摸索出的路線前行，不多時，便再度抵達了那條設有屏障的河邊。
    他白天試過， 屏障隻能阻擋肉體，阻擋不了意識體。
    果不其然，他的意識體輕而易舉地穿透屏障，刹那間，眼前的景象煥然一新。
    外麵不再是如童話般一望無際的綠色原野，而是一間僅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實驗室，室內遍布監控設備與智能機械。
    閻墨感覺自己就像是二維空間穿越到三維。
    穿越界限的瞬間，眼前的燈光在穿越界限的時候如山嶽般巍峨聳立，直刺蒼穹。
    直到他穩定意識體狀態，燈管的大小才恢複正常。
    本以為會闖入一個戒備森嚴的軍事基地。
    數不清的軍隊與無人機在屏障周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測巡邏，防止生物越獄。
    可實際上外麵卻是個連個人影都沒有的實驗室，隻有各種用於監控的儀器閃爍著看不懂的信號燈。
    他回頭看去，隻見自己方才脫離的那個世界，縮成了僅有一平方米大小。
    它被放在實驗台上，周圍環繞著不斷釋放電流的裝置，想來，那些裝置就是屏障的組成。
    再仔細看世界時，閻墨隻感覺表麵密密麻麻，什麽都看不清。
    難道這就是空間折疊技術，倒與修仙文中所提及的小世界相似。
    以前在羅德市，閻墨也曾聽聞過這項技術。
    被譽為帝國不可外泄的高精尖科技，限製軍用，而且能存放東西也有限。
    沒想到，這個投影世界竟已開發出能夠承載一個完整世界的折疊空間技術，著實令人驚歎。
    趁著意識體尚未被巡邏機械察覺，閻墨不再耽擱，迅速飛離了實驗室。
    外麵。
    林立的摩天大樓高聳入雲，樓體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立體霓虹投影。
    各種無軌的飛行車如密密麻麻的蜂群般從天空飛過。
    厚重的陰影壓在身上。
    閻墨抬頭看去，竟然是一艘足以蓋住半個天空的飛艇，正在緩緩翱翔過城市上空。
    這真是一座科幻和魔幻感交雜的世界。
    相較之下，羅德市完完全全就是鄉村。
    住在這裏的居民外表很像蟲族的亞雌，個個樣貌柔美，五官風格大多是趨近於男女之間中性，身材高挑，仿佛是天地間最精妙絕倫的造物。
    閻墨沒有從他們身上看到完整的性別特征，沒有信息素，也沒有精神力。
    像是原始蟲族的閹割版。
    他們說著閻墨聽不懂的話，使用著陌生的文字。
    鑒於意識體不宜長時間暴露在外，閻墨當機立斷，放棄了繼續以意識體在城市上空飛行探查的念頭，鎖定了城市下方錯綜複雜的下水道，在其中找到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軀體。
    這具軀體從外表看還是個少年，身高隻有一米五，身材瘦弱，麵龐無光。
    應該是虛弱地走著走著，一頭栽在汙水裏，再也沒有爬起來。
    若是沒有閻墨寄生的話，或許他還能遇到某個好人心把他救起來，可惜兩個小時過去了，這樣的人依舊沒有出現。
    閻墨驅使命運核心，一點點回看那個孩子的過往，借此熟悉這個世界的文化和語言。
    這是個高度智能，集成化的社會，每個人從出生起，便由智腦依據其天賦與潛能分配職責，而後終其一生，直到死去。
    倘若有人不願承擔智腦分配的職責，則要離開穩定區，來到超越區。
    所謂 “超越區”，既是機遇的溫床，亦是危險的深淵。
    在那裏，人們得以隨心所欲，追逐自己的夢想，放手一搏。
    但與此同時也會失去政府的庇護，生死全憑自身造化。
    這裏是發財的地方，也是喪命的地方。
    是真正的自由之城。
    廢棄的下水道旁邊，一個原本應該死去的少年艱難地從地上汙泥中爬起來。
    他的容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皮膚皙白，黑發黑眼，後來加裝的義體被變得結實緊密的肌肉擠掉。
    少年掂了下腳，舉起手。
    略有不滿地歎氣。
    “唉，隻變臉，不長身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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