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阿旺一顛一顛，返回車站門口，秦青川雙眼微眯，吸著煙，心底不禁一樂，到底是這小子膽子大，還是山莊膽子大？
    幾秒後，彎腰，拎起行李箱，也沒走太遠，在附近找了間招待所。
    頂著鐵路局工會劉大壯的名字，以調研員工福利為由頭，做好登記，開了個單間。
    房間不大，條件一般，打掃挺幹淨，沒有獨立衛生間，洗漱和上廁所，要去走廊盡頭。
    一路風塵仆仆，秦青川感覺不舒服，從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提溜著房內臉盆，徑直前去洗漱。
    來到盡頭，兩側分別是洗漱區和衛生間，跟以前大學宿舍差不多。
    正慢條斯理刷著牙，對麵衛生間，傳來一陣對話，引起了注意。
    “賺錢找山莊，可真不是吹的。三台電視機，已經搞定，明天回到羊城，拿著正規手續，最少能賺一台。”
    “咱們才哪兒到哪兒，你不知道吧，那些工廠之間交易才狠呢。你想想，咱們借著出差，一年頂多跑兩趟，他們頻次高，量又大，隨隨便便弄個幾萬，甚至幾十萬，跟玩似的。”
    “說得在理，上麵也不管麽，這群蛀蟲。”
    “你可得了吧，咱倆難道不是麽？而且，你沒聽那些人說麽，山莊就是，為了誆騙外國佬，太正規不好。”
    ……
    秦青川聽著，暗暗腹誹。
    膨脹到這種地步，所謂山莊，離覆滅應該不遠了。
    本想通過阿旺再探探底，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
    再說了，我是計委的，又不是紀委的，還是踏踏實實了解市場情況吧。
    ……
    打定主意，洗漱好，稍稍休息片刻，差不多十二點出頭，離開招待所，去吃午飯。
    轉悠半天，來到一家國營飯店，裏麵客人不少，麵積不大。
    隨便點了碗豬腳飯，也沒找位置，回頭打量著店內客人。
    待飯好後，也有了目標，端著來到一位大爺對麵，通過觀察，就這位大爺，性格外向，跟誰都能白話兩句。
    “大爺，拚個桌可以麽？”
    大爺抬頭，看了眼，點了點頭。
    “坐吧，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北邊來的。”
    秦青川笑嗬嗬回應，緩緩落座，漫不經心隨口一聲。
    “聽說鵬城在改革，物資充足，價格便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聞聽此言，大爺不由得笑了。
    “你聽誰說的？到處都在建廠、擴產，按理說，確實應該充足，可原本需要票的少了，不要票的貴了，哎，十塊錢的東西，現在最少要十五。”
    秦青川故作詫異，瞪著眼睛。
    “不能吧，半年前，我同事來出差，說鵬城東西便宜啊。”
    大爺筷子一停，抬起頭，撇撇嘴。
    “胡說八道，我早就想買輛自行車，半年前，不要票的二百六，五個月前二百八，四個月前二百七十五，三個月前……”
    ……
    就這樣，一連兩天，秦青川從飯店，轉到供銷社，從街上溜達，到逛商店……
    總之，耗費好幾包煙，大到收音機等家電，小到肥皂等日用品，近半年來價格波動，基本都打聽清楚，並做出了曲線圖。
    甚至，通過製造誤會，拉著電器廠汙染治理員魏家棟，吃了頓飯，打聽出不少關鍵信息。
    卡著廖宇新所坐火車時間，匆匆退房，返回羊城，又坐車前往上一站，也就是清遠站，與廖宇新匯合。
    見到秦青川，廖宇新都快哭了。
    還沒出發，領導丟了，找誰說理去。
    要不是上車前，有位列車員專門告知，說是快到站就能見到人，早就坐不住，下車回京上報了。
    “秦科，您可算來了，這一天多，我都快瘋了。”
    秦青川訕笑一聲，打了個哈哈。
    “不是托人給你說了麽，有個朋友在軟臥，在那邊呢。”
    廖宇新也沒糾結，卻仍有些心有餘悸。
    “好吧，不過，秦科，到了鵬城，您有什麽事，還是當麵交代，要不然我不放心。”
    “好。”
    ……
    同樣的時間，火車緩緩停靠在羊城站。
    剛剛下車，一位中年人，帶著一位年輕人，笑嗬嗬迎上前。
    “您好，是秦青川秦主任吧，我是鵬城管委會盧偉。”
    秦青川忙不迭含笑伸手。
    “您好，盧主任，怎麽還來接啊，太麻煩您了。”
    不知道對方職位，喊主任準沒錯。
    二人握手之後，盧偉爽朗一笑。
    “您不辭辛苦，千裏迢迢，前來指導工作，都是應該的嘛。”
    寒暄幾句，四人來到停車場。
    看著黑色皇冠，秦青川眉頭微皺。
    “盧主任，用車標準有些超標吧，這可不合適，傳回京城，我可沒好果子吃。”
    盧偉眼睛一眯，故作無奈。
    “秦主任，體諒一下，管委會的車都在忙，這是找下麵工廠借的。”
    話說到這份上，秦青川也不好再較真，無奈上車。
    路上，經過攀談，得知盧偉是管委會副主任，妥妥的副處，不管是真重視，還是有小九九，秦青川覺得，行動受限怕是免不了。
    果然，進入市區，沒有停車，而是直奔蛇口。
    當汽車停下，秦青川側目，透過車窗掃了一眼，臉上頓時耷拉下來。
    “盧主任，這是什麽意思？竹園賓館，單單這豪華門廳，就讓我望而卻步。”
    土包子，沒見過世麵。
    盧偉心中嘀咕一聲，依舊滿臉笑眯眯。
    “竹園是合資賓館，管委會也占股呢，安排您住這兒，也是出於私心，一來給漲漲人氣，二來也省錢。”
    信你才有鬼。
    秦青川暗罵一聲，果斷搖頭。
    “不合適，盧主任，咱們去管委會吧，哪怕條件差點也無妨，給我和小廖安排員工宿舍就成。”
    盧偉挑著眉，眯著眼，再次溫聲規勸。
    “竹園已經安排好接風宴，您去管委會有些不妥吧，而且，還有同誌已經等候多時，您這……”
    秦青川故意板著臉，聲音稍稍拔高。
    “不成，不成，臨來前，領導有交代，來鵬城是工作，不是享福，更不能麻煩管委會，還望盧主任體諒。”
    說完，刻意瞥了眼，坐在副駕的廖宇新。
    “要不然，小廖也不會跟著我，您說對不對？”
    一招以退為進，拉著廖宇新墊背，倒是讓盧偉有些猶豫。
    沉吟數秒，抬頭吩咐。
    “小段，走吧，回管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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