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蘇老，來到角落方桌。
    一直以來，蘇老閑暇之餘，練習書法，緩解疲勞的地方。
    此時，不管區縣，還是省部，領導都寫得一手好字。
    既能沉澱氣場，也能提升涵養，還可以陶冶情操。
    方桌不大，兩米多長，一小半放著筆墨紙硯，另一大半鋪展著宣紙。
    蘇老立於桌前，氣質陡然一變。
    略微沉思片刻，提狼毫蘸墨，寫下十個大字。
    ‘滄海橫流，盡顯英雄本色’。
    寫完，拿著毛筆懸停數秒，注目而視，悠悠一聲。
    “瀛洲雖小，卻大有可為，勿忘初心。”
    秦青川凝視墨跡，品味片刻，明是讚許，暗含警示，良苦用心，豁然確斯。
    隻見蘇老緩緩放下毛筆，輕笑打趣。
    “北大該溜子，才華橫溢，不準備給我老頭子說點什麽？”
    秦青川先是一怔，旋即回神，稍作沉思，從領口拿起鋼筆，在空白處寫下小楷。
    ‘不畫鳳池歸去景，要留鯤鵬擊水圖’。
    沒練過毛筆字，鋼筆字還不錯，端端正正。
    “初讀柳三變，隻覺‘歸去鳳池誇’是文人灑脫，靜心細品才發覺，他真正的風骨在《煮海歌》，是‘雖作人間雨，不忘滄溟心’。”
    此言落地，屋內陷入寂靜。
    良久，蘇老雙手一背，努了努下巴。
    “本來想送你副字，現在一看，成了軍令狀，簽名落款滾蛋吧。”
    ......
    秦青川離開之後，又去張思敬辦公室。
    同樣是上茶，散煙，沙發落座。
    張思敬吸了口煙，溫聲詢問，“小秦，確定了？”
    秦青川點了點頭，“嗯，青齊省登州市瀛海縣。”
    張思敬略作思考，笑了笑。
    “青齊大地，自古文風充沛，卻也注重宗族，地方關係網，錯綜複雜，大網套小網，雖說二十多年來......算了，不提太遠，你要記住，謹慎行事，切莫大意，寧可走得慢，不要搭進去......”
    說到此處，不禁歎了口氣。
    “你小子，看似穩健，認準的事也激進得很，勸也白勸。”
    緊接著，話鋒一轉，又開始自嘲。
    “也許正是這點，才能令蘇老看重，不像我，前兩天被直白告誡，說我比馬謖強，有自知之明，明誇暗批啊。其實吧，我都懂，可有時候，缺少那三分魄力。”
    “張司長，您可不能妄自菲薄，上有人把關，下有人輔助，位置不同，照樣能發光發熱。”
    ......
    卻說蘇老。
    待秦青川離開，注視著桌前宣紙，準確的說兩行字。
    前十分鍾，嘴角不覺間微揚，笑意甚濃，心中不住暗歎。
    後繼有人呐，不枉數年心血。
    臭小子，你最大的優點卻不自知，也是趣事。
    明明經曆平凡，怎麽會對複興，如此篤定而又有信心？
    該謹慎謹慎，該灑脫灑脫，如果不是盡心盡力做事，更像是遊戲人間的主。
    但願此行，能夠掙脫層層牢籠，殺出一條煌煌大道。
    到那時，
    ......
    想及於此，蘇老腦海之中，瞬間浮現出一位儒雅身影，轉而喃喃自語。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淑氣芝蘭繁茂，春風桃李芬芳。”
    ......
    與同事道別，婉拒聚會。
    下班後，秦青川騎著自行車，車把掛著布兜，後座捆著木箱，悠悠而歸。
    唐老爺子退休住房，已經獲準，就在8號樓。
    本是廳級幹部住所，近幾年退休領導太多，兩年前特意翻新，如今專門接納退休同誌，有食堂，有醫護人員，有警衛......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想住幹休所，療養院。
    每天背著手，整個三裏河溜達、下棋、喝茶，和人拌嘴罵娘，日子過得蠻瀟灑。
    老伴走得早，沒扛過那些年，孫子唐誌新，孫女唐瑤瑤，都在附近住，也算是縱享天倫之樂。
    秦青川放下東西，和兩個小家夥逗了三分鍾悶子，直接起身。
    “媽，瑤瑤，我去老爺子那邊坐坐。”
    楊桂芳正準備去廚房，笑盈盈招呼。
    “老爺子一個人住，也寡得很，有事說就叫過來一起吃飯。”
    唐瑤瑤瞥了眼門口布兜和木箱，心中一動，試探性詢問。
    “三哥，你去向定了？”
    “定了，明天被特批放假，我回來再說，先找老爺子聊聊。”
    “好，那你去吧。”
    ......
    8號樓前，餘暉傾灑，影影綽綽。
    樹下，幾個老頭，白背心、大褲衩，腳踩拖鞋，手拿蒲扇，正在下棋。
    遠遠聽見唐老爺子聲音，秦青川不禁會心一笑，心中嘀咕一聲：臭棋簍子還賊愛玩。
    緩步上前，看了眼棋盤，不出所料，老將危在旦夕。
    唐老爺子皺著眉，苦思冥想，正不知咋辦，瞥見秦青川，眼珠一轉，噌的起身。
    “老王，我孫女婿找我有事，這盤棋咱就這吧，勝負未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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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朝著秦青川一擺手，就往樓宇門走。
    剛走幾步，身後傳來一聲笑罵。
    “老唐，你也忒不講究，棋臭不說，還學會耍無賴了。”
    對此，唐老爺子恍若未聞，背著手，和秦青川來到三樓。
    進屋，落座，各自點了根煙，漫不經心努嘴笑問。
    “說吧，濱城，鵬城，還是鬆江府？”
    秦青川一怔，旋即擠眉弄眼。
    “嘿嘿，爺爺，都說您是老狐狸，這可讓人大失所望哦，沒想到也有失算的時候。”
    “臭小子，沒大沒小。”
    唐老爺子笑罵一聲，吸了口煙，輕聲呢喃。
    “老蘇看好你，眾所周知，完全沒道理啊......”
    琢磨片刻，給秦青川結結實實，展現了一番實力。
    “既然不是最好的，那肯定是有擔子。沿海從南往北，鵬城輻射東南亞，鷺島震懾，鬆江府居中調控，琴島和濱城麵向南棒和腳盆雞......”
    說到此處，輕笑出聲。
    “隻能是環渤，津門幾地太靠內，大概率需要你打造經濟門戶，登州和東萊吧。”
    “真是老太太上樓，不服不行，您老厲害。”
    秦青川連連咂嘴，說著，還豎了個大拇指。
    “登州市瀛洲縣縣委書記。”
    唐老爺子翹著二郎腿，指尖拍打著膝蓋。
    “老蘇這點比我強太多啊，培養後輩，真是謹慎而又步步有深意。”
    說著，往後一靠。
    “別得意，縣域經濟要狠抓，環渤方案要細想，內部博弈，我對你小子有信心。
    卻也不能大意，養蠱戰術，怕是青齊也沒少推波助瀾，登州和東萊，最少還有個潛在對手，別被人比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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