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
    謝縱終於將書都擦拭完畢，令人端來熱水，淨了淨手。
    不慌不忙地用棉帕子將手擦幹淨，靠坐在書案之後。
    麵色平靜地從抽屜裏取出一枚翡翠扳指，舉起來摩挲。
    光線照在扳指上，透出那翠綠瑩潤的光澤，就好似湖麵碧波平靜，深若寒潭。
    “本座先行謝過宋大小姐。”謝縱輕聲開口。
    宋清妤抬起頭來，臉上一片茫然之色，好似聽不懂謝縱在說些什麽。
    惴惴不安道：“清妤不知指揮使言下何意？”
    轉頭看向那枚扳指，桃花眼微微睜大，麵色蒼白如紙，呼吸顫抖，嘴唇緊抿。
    驚慌失措道：“還請指揮使恕罪，清妤並非有意弄丟指揮使贈的扳指。
    實在是，是被人強行搶走。”
    她音調沙啞，背脊僵硬，好似畏懼的模樣。
    謝縱捏著扳指的手微微頓住，眉頭緊鎖，難道，他猜錯了？
    昨日手下有人在當鋪中收到了他的扳指，直接交到了他的手上。
    後來讓人順藤摸瓜，查探出玄衣衛中竟有人敢瀆職不報。
    指揮同知也是老人，跟著他出生入死。年紀大，資曆老了，也有些拎不清楚。
    雖水至清則無魚，利用職務來為自個兒謀取點小利，隻要不過分，他也不是不允。
    可也要看是什麽事情。
    趙家父子，一個貴為工部尚書，一個工部郎中。
    竟然挪用建造行宮的銀子，且到現在還沒有補齊。
    這消息指揮同知竟然還死死捏在手中不上報，真是不知所謂！
    若非昨日扳指一事，抽絲剝繭查出來。
    說不定被人捅到陛下麵前他這個指揮使還一無所知。
    依著先前對宋清妤的印象，他總覺得這事能暴露到他眼前並非那麽簡單。
    或許是她刻意為之。
    恰好聽聞她上門給嫣然送香，剛好一探究竟。
    可他觀她這副樣子，竟不像是背後操縱之人。
    莫非，他誤會了？
    揣測半日，眸光沉沉盯著眼前的小姑娘。
    他一改方才的春風和煦，冷聲道：“是這樣嗎？”
    語調寒涼，冷若冰霜。好似一個回答不慎，就要被萬箭穿心。
    宋清妤垂下頭，不敢直視謝縱的眼睛。
    “回指揮使，確是如此。”她囁嚅道。
    謝縱看著她那如桃花般灼灼嬌豔的麵龐，因弄丟扳指而惶恐不安，畏懼害怕。
    怯生生的模樣倒也不像是裝的。
    “不管如何，也算是幫了本座一個大忙。你被奪走的物件，晚些會有人送上門。”
    宋清妤欣喜萬分地抬眸，眼中閃爍著星光點點：“清妤謝過指揮使。”
    謝縱見她這副樣子，倒也信了三分。
    可又想到這小姑娘為替姨娘脫困，設計的金蟬脫殼。
    還有那日在臨蘭居門口，三言兩語輕而易舉地從沈家二公子那個混不吝的手中取勝。
    這種種，皆讓他不能隻將她當做尋常閨秀對待。
    “宋大小姐與嫣然倒是誌趣相投。若是得空，可常來謝府玩兒。”
    宋清妤腹誹，老的老謀深算，小的陰晴不定。她是瘋了才會常上謝府。
    待在自渡齋，擺弄香料，種種花草不好嗎？上趕著找這個罪受。
    可嘴裏卻應和道：“謝指揮使相邀，若是嫣然小姐喜歡，清妤自是樂意。”
    “隻不過...”謝縱停頓，鷹隼般的目光盯著宋清妤的臉。
    宋清妤屏氣凝神。
    謝縱緩緩開口，語氣冷沉：“宋大小姐若是將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心計用到嫣然身上...
    就休怪本座無情！”
    他聲音雖不高，卻充滿壓迫感，像是深夜的寒風，帶著讓人窒息的寒冷。
    “宋大小姐是個聰明人，嫣然驕縱你且讓著她。她好不容易有個能說說話的同齡人，本座不願意你讓她失望。
    宋大小姐記住了嗎？”
    謝縱說完，氣場驟然收斂，書房中卻似乎還殘留著那股致命的威脅。
    宋清妤低眉順目，輕聲道：“是，清妤記住了。”
    “謝指揮使若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清妤要告辭了。”
    什麽叫仗勢欺人！這就是。
    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聽聽他說的是什麽話，好似被謝嫣然看上是她的榮幸一般。
    謝嫣然有多難纏，他作為她的叔父豈能不知。
    所以，別人就合該委屈？
    謝縱見宋清妤應下，也沒有繼續為難她。
    宋清妤正準備告辭之時，謝縱又出言：“等等。”
    起身，高大魁梧的身軀闊步朝著宋清妤而來，她眸中露出警惕之色。
    “謝指揮使還有什麽吩咐。”屏息斂袖而立。
    謝縱攤開粗糲的大手，一枚翡翠扳指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之中。
    “本座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收回，這扳指宋大小姐收好。”
    宋清妤鬆了一口氣，從他的手中取過扳指，福了福身子：“謝過指揮使大人。”
    謝縱定定地看著宋清妤遠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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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謝英光見謝縱出神的模樣，也覺得異常。
    義父大人好似對宋大小姐的關注太多了些。
    他不覺得宋大小姐有什麽特殊，嬌嬌弱弱，風一吹就倒的模樣，不過是有幾分好顏色罷了。
    如何能及得上嫣然。想到此，他的臉上露出罕見的溫和。
    “英光，英光？”
    謝英光回過神來，才發覺謝縱狐疑地看向他。
    恭敬抱拳請罪：“義父恕罪，方才一時走神。義父有何吩咐？”
    謝縱跨過門檻又回到書房之中，謝英光亦步亦趨跟著。
    “倒沒什麽別的，還不是嫣然。這些日子你讓人給我盯緊點，別讓她到處亂跑。
    尤其是不能讓她與季回安有過多接觸。”
    他才警告過季回安，也不能讓嫣然亂來，否則不成了笑話。
    “是！”謝英光應下。
    他知道嫣然愛慕季回安，而季回安不論出身人品樣貌都不凡。
    可他對嫣然的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既然義父也不願嫣然嫁給季回安，那他豈非有了機會。
    謝英光心中雀躍非常，冰塊臉上也有一絲喜色。
    他相信，隻要他真心相待，義父定然也會支持他。
    再說宋清妤回到平寧侯府時，已然疲憊不堪。
    吩咐撥雲，準備香湯沐浴。應付他們叔侄二人，簡直比製一日香還累。
    等她梳洗完畢，外間鬧哄哄的聲音傳來。
    “小姐，不好了。玄衣衛的人將咱們府上團團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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