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燭火晃動，照著季回安冷峻的臉竟也顯得那般柔和。
    宋清妤平複心情之後，突然想起，今日該是秋闈閱卷的最後一日。
    明日桂榜將張貼在貢院外，定是熱鬧非凡。
    她原以為他今晚不會這般早回來，如今看來這場秋闈倒是辦的很順利。
    “中舉的榜單都出來了嗎？”宋清妤好奇問道。
    季回安見她方才靠在榻上，發髻有些微亂，便將她拉到梳妝台旁。
    按住她那削薄的肩，讓宋清妤坐到青鸞菱花鏡前。
    修長的手指將發簪從她的發髻上取下，輕聲回應：“嗯，已閱卷完畢。”
    “剩下的事情，禮部的人會安排妥當。”
    “那可知曉此番北直隸的解元是何人？”宋清妤接過發簪，放入匣子中。
    季回安撫著她墨發的手微微一頓，“阿妤何時竟對科舉這般感興趣？”
    宋清妤笑了笑，望著鏡中季回安輕皺的眉，解釋道：“今日在臨蘭居中，見到有舉子在鬥詩。”
    “便覺得稀奇，看了會。最後勝出的那名舉子，便是那日陛下提及的白鹿書院徐乘風。”
    季回安將她的發都解散，用指腹替她輕揉鬢間。
    宋清妤難得眯著眼享受，卻聽季回安淡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北直隸的解元便是他。”
    是他親自圈的卷子，徐乘風的策論寫的的確是最好的。
    明年的春闈想必也會位列三甲。
    宋清妤伸手拉住了季回安的大掌，阻止住他繼續。
    他的掌心溫暖又帶著一絲幹燥，讓她握著尤為安心。
    “聽聞徐乘風是承恩公府徐家的旁支，及冠好些年竟還未曾娶妻？”
    大祁雖然男子大多是及冠之後娶妻，但一般有些地位的人家，早早便給家中子弟定下婚事。
    如徐乘風這般，有徐家的名頭在又沒定親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季回安是其中一個，不過他不能算在內。
    卻聽得他輕嗤一聲道：“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
    徐家向來隻看利益不論其他。
    徐乘風既有才能，想必早已經展現出。
    若是在秋闈之前定親，隻不過是承恩公府的旁支，許的定然是小官家的庶女。
    於他官途並無多少助力。
    但等中舉之後便不一樣了，前途一片光明。
    多的是三品以上官員，願意將嫡女許給他，既能得一個愛才的清流名頭，又能在徐乘風身上押上一注。
    更何況，如今他一舉奪了北直隸的解元呢。
    想必明日，承恩公府的門檻都要被踩爛了。
    此番慎王倒台，站隊他的朝臣們，紛紛都會另擇他人。
    而徐乘風奪解元一事，恐怕會替二皇子派加碼。
    有利於他收攏慎王的勢力。
    雖是如此，季回安卻並不怎麽重視。
    反倒更是在意宋清妤的想法，“阿妤為何這般關注他？”
    宋清妤想到白日裏徐乘風那一掃而過的眼神，突覺有些怪異。
    但又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多想了。
    “不過是今日見著了，好奇罷了。”
    季回安替她解下外衫，“阿妤，該歇息了。”
    徐乘風什麽的，都不重要。
    季回安摟著宋清妤的腰身，溫香軟玉在懷，竟覺得甚是滿足。
    不過，更重要的是，秋闈結束，想來賜婚的旨意也快到了。
    他都有些等不及了。
    或者明日問問欽天監，最近的良辰吉日。
    不，不......
    萬一算出來的吉日離現在還有好幾個月呢？
    豈非還要委屈他的阿妤多等上些時日？
    雖他們同進同出，旁人不敢過多置喙，但到底於阿妤的名聲不利。
    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季回安有些心動。
    觸及到宋清妤那清潤的眼眸，又覺得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一時間竟難以抉擇。
    罷了罷了，還是等賜婚的聖旨下了再說吧。
    夜色撩人，燭火‘啪’的爆出了燈花，給靜謐的夜多添了幾分柔媚。
    翌日，晨光初破曉，京都的大街小巷便已人聲鼎沸。
    萬眾矚目的科舉放榜之日終於到來。
    榜前人頭攢動，識字不識字的百姓都在湊熱鬧。
    不出眾人所料，那金榜之上，赫然首位便是“徐乘風”三個大字，力壓群雄，眾望所歸。
    承恩公府得知喜訊，府內瞬間沸騰，一筐一筐的銅錢在府門口派發。
    徐皇後更是喜上眉梢，親自來了勤政殿中。
    昭明帝正捧著徐乘風的策論在一字一句地品讀。
    不由地點頭，見解深邃，策略穩健，倒是有些意思。
    “臣妾參見陛下。”徐皇後難掩臉上的喜意。
    昭明帝今日也尤為寬和，“皇後快快起來。”
    徐皇後步履輕盈，行至昭明帝的龍案之前，捏著帕子的手突然被牽住。
    她有一瞬間的愣神，竟想不起上一回昭明帝牽她是何時了。
    昭明帝笑著誇讚道：“皇後這個侄兒不錯，此子倒有幾分子晏當年的風範。”
    徐皇後謙遜道：“陛下謬讚，全賴陛下慧眼識珠才對。
    況且能入朝為官，為大祁百姓謀福祉，也是乘風的福氣。”
    徐皇後雖這般說，可那一直揚起不放的唇角卻顯示著她極為愉悅的心情。
    沒想到一個不受重視的旁支，竟然也能讓她在昭明帝麵前揚眉吐氣一回。
    她知曉昭明帝對季回安的重視程度。
    徐乘風能和季回安的名字在一塊相提並論，那是極高的讚譽了。
    他們承恩公府，想必能借著這股東風，再進一步。
    一時之間，徐乘風力壓季回安，成了京都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在承恩公府內，徐乘風卻並未被外界的喧囂所擾。
    他正靜坐在書房，手捧一卷古籍，絲毫不為中舉一事而沾沾自喜。
    忽聞管事匆匆來報：“乘風少爺，馮小姐已經出門。”
    “國公爺讓您準備準備，務必要讓計劃順利。”
    徐乘風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緩緩合上書本，站起身，理了理略微褶皺的衣袍。
    點點頭：“知道了。”
    承恩公替他拒了所有上門打探親事的人，為的便是這位馮小姐。
    馮禦史不僅是禦史大夫，最關鍵的是他能精準地摸到陛下的心思。
    如此人才，承恩公府自然要拉攏。
    而他那待字閨中的嫡女，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徐乘風捏了捏拳頭，馮小姐，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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