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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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更漏聲在安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燭火搖曳,將季回安伏案的身影拉得老長。
案頭堆積如山的奏章間,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沙沙遊走,朱砂批注如血般醒目。
銅鶴香爐裏的南海龍涎香早已燃盡,唯有偶爾響起的燭花爆裂聲,打破這深夜的寂靜。
金祿垂手立於一旁,看著自家少主專注批閱公文,大氣也不敢出。
唯有喉間緊張地滾動了一下,想著今日打探到的消息。
季回安手中的筆並未因著金祿的回稟有半分停頓。
依舊在奏章上圈點批注,仿佛金祿說的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青石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金祿不敢再出聲,隻得靜靜候著。
廊下更鼓又敲過一聲,案頭的茶盞也涼透了三次。
終於,季回安擱下狼毫,伸手揉了揉眉心。
整個人慵懶地向後靠去,右手隨意搭在雕花椅臂上。
“他見的是誰?”季回安的聲音低沉而散漫。
卻讓金祿不由得挺直了脊背,趕忙上前一步。
恭敬回道:“少主,索傲皇子去的是京郊落馬坡的玄冰別院。
那宅子原是太宗年間用來幽禁犯錯的君氏族人,院牆三丈高,四角設有了望塔。
早些年胤親王結黨營私,陛下雷霆震怒,自此對皇室族人管束極嚴。
再無人敢犯大錯,那宅院便漸漸荒廢。
如今院內雜草齊腰,連野貓都不願踏足。”
季回安聞言,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扶手。
目光深邃如淵,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案頭未幹的墨跡被燭火映得發亮,仿佛一張細密的網。
金祿見狀,猶豫片刻,又補充道:“隻是......”
“暗衛跟丟了與索傲皇子會麵之人。
那人極為警覺,甫一出院落便察覺不對,接連使出七次反追蹤手段。
暗衛擔心暴露,不敢貿然靠近,最終失去蹤跡。”
季回安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劍眉微蹙,眼底閃過一絲不悅。
伸手取過案頭的青銅鎮紙,在掌心緩緩摩挲。
“跟丟了?”
他坐直身子,周身氣場陡然變得淩厲。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心驚的威壓。
金祿不由得心頭一顫,冷汗順著脊背滑落,打濕了內襯的麻布。
“少主恕罪!”金祿撲通一聲跪下。
季回安起身,行至窗前,伸手推開窗欞,有雨絲飄落到房中。
外頭黑洞洞一般的夜,上空漂浮著詭異的黑雲。
一團一團纏繞,像極了如今波雲詭譎的朝堂。
他低聲開口問道:“可有其他發現?”
索傲與大祁的人勾結,他早已經料到。
至於這人是誰,心裏大抵有幾個方向,還需要待證實。
暗衛雖然沒有查明那人的身份,可也已經暴露許多。
季回安負在身後的拇指與食指不斷摩挲。
金祿趕緊開口道:“回少主,屬下的人在宅院中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哦?說來聽聽。”季回安有了幾分興趣。
金祿思索片刻,斟酌著開口:“那宅院中還關著一怪物。”
他隻能用怪物來形容那個‘人’。
“少主,那怪物就關在宅院東廂房的鐵籠裏。”
金祿想到見到的場景,聲音便有些發顫,下意識攥緊了腰間佩刀。
“屬下們潛入時,正見它用頭撞鐵欄,兩對獠牙在月光下泛著青芒 。”
他從袖中抖出一張草紙,上麵用炭筆歪扭地畫著怪物輪廓。
額骨異常凸起,眼窩深陷如洞。
脖頸處交錯的傷痕深可見骨,卻透著詭異的殷紅,仿佛每道傷口都在搏動。
季回安接過草紙,指腹碾過紙上描摹的獠牙形狀。
忽然想起索羅王子屍身脖頸處那兩個對稱的血洞。
“它身上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 金祿吞咽著唾沫,仿佛又聞到那股惡臭。
“極像是人血的氣味。”
“咱們的人從後院的枯井中發現一些屍首。”
金祿展開另一張草紙,上麵用朱砂標著七八個紅點。
“暗衛撈起五具殘屍,已經都被泡的麵目全非。”
“其中有一具屍首,小臂上有一朵梅花胎記。
和上個月報官失蹤的繡娘戶籍畫像一模一樣。”
金祿頓了頓,望著季回安驟然冷硬的側臉。
繼續說道:“更怪的是,柴房堆積的木桶裏全是血水,桶底沉著未腐爛的內髒。
像是......像是專門用來豢養那怪物。”
燭花突然爆響,季回安抬眼,燭火在他瞳孔裏跳躍,映出駭人的猩紅。
他想起曾瀏覽過南詔的孤本。
上頭秘術記載:“以生人血肉飼傀儡,可令其力大無窮,唯不識主。”
索傲皇子與黑衣人的密會、索羅脖頸的齒洞、京郊失蹤的百姓、廢宅裏的嗜血怪物......
這些碎片此刻在他腦中拚成一幅陰森的圖景。
有人正用活人血豢養失控的傀儡,而索羅之死,不過是這盤毒棋的第一步。
季回安又重新走到窗邊,壓下心頭翻湧的驚濤。
遠處皇城的角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像是被巨大的黑夜給吞噬。
“安排下,明日晚間,要去落馬坡一趟。”季回安吩咐道。
又叮囑:“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背後之人的目的還未明確,那被飼養的傀儡,殺傷力如此強大。
他們定然留著他還有別的用途。
他倒要看看,究竟想翻起什麽浪來!
“是,少主!”
翌日,天色大亮。
季回安一早便乘車到了謝府。
謝家門房見了季回安的馬車,趕緊將門打開。
雖然他家指揮使發了話,不準小季大人隨意入府。
可他們也就頭回攔過。
不過片刻,大小姐便帶著人急匆匆來了。
險些還扭傷了腳。
指揮使得知,還狠狠地罰了他們一頓,說他們不知變通!
自那之後,他們老遠見著小季大人的馬車,便趕緊將門打開。
這樣總不會出錯了。
果然,指揮使再也沒有說過不讓小季大人進門的話。
府裏頭的人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如今大小姐才是這個家中唯一一個一言九鼎之人。
季回安到了梧桐居後,便見謝清妤倚在窗前,手中把玩著一張精致的花箋。
他湊近一瞧,卻是一張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