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的馬車到衍王府的時候，門口的車駕已經排起了長龍。
    謝清妤撩開車簾，見如此陣仗，明白阿麗亞此番定然給不少人家下了帖子。
    恐怕大祁上層權貴家的女眷都被邀請了個遍。
    她心裏頭更存疑了些，這生辰宴未免太過張揚了。
    衍王府門口的嬤嬤像是早就得了吩咐，遠遠瞧見謝府的馬車，趕緊令人將前頭的馬車都驅散開。
    雕花馬車緩緩停在衍王府朱漆門前，鎏金車轅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芒。
    謝清妤輕扶車轅，月白色繡著金線芙蓉的廣袖滑落，露出一截羊脂玉般的皓腕。
    指尖瑩潤，襯得她下車的動作愈發矜貴優雅。
    裙裾上銀線繡著纏枝蓮紋，隨著步伐搖曳生姿。
    腰間攢珠玉的宮絛隨著微風輕擺，環佩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當她扶著碧桃的手輕盈落地，在場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貴女們交頭接耳的聲音戛然而止，有的目露驚豔。
    不由自主地讚歎出聲：“清平縣主可真美！怨不得季大人相中她。”
    自從季回安成為輔政大臣之後，眾人的稱呼早已經從小季大人變成季大人。
    也有人眼神中閃過嫉妒，暗暗握緊手中絲帕，低聲嘟囔：“不過是仗著幾分姿色......”
    更有人撇了撇嘴：“若不是運氣好，成了謝家的嫡女，季大人哪裏會娶她。”
    聽了這話，一旁的夫人小姐都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
    想到之前謝清妤跟了季回安那麽久都沒名沒分的，一臉鄙夷的神色。
    但真當謝清妤緩步行至她們跟前，卻一個個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般。
    有些品級低的還不得不朝著謝清妤見禮。
    當然也有看中謝清妤未來季夫人身份的，想上前巴結。
    謝清妤都仿若未覺，神色淡然自若。
    唇角噙著得體的淺笑，優雅地朝著眾人頷首示意。
    隨後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在丫鬟的簇擁下，向著王府內走去。
    隻見衍王府張燈結彩，處處彰顯奢靡。
    朱紅廊柱纏繞金絲藤蔓，綴滿夜明珠的珠簾隨風輕晃，折射出細碎流光。
    主殿外的水池中，漂浮著數百盞蓮花燈，燭火倒映在水麵，恍若星河墜入人間。
    賓客雲集之處，南詔使團身著鑲銀邊的靛藍織錦長袍，異域風情濃鬱；
    大祁貴胄則以雲錦裁衣，腰間玉佩、香囊琳琅。
    阿麗亞頭戴鸞鳥銜珠冠，身披孔雀藍羽大氅，頸間一串血玉髓項鏈尤為奪目。
    赤色珠串與她豔麗妝容相互映襯，透著張揚的華貴。
    宴席上，青玉雕成的牡丹盛放於鎏金盤中央，四周擺滿南詔的琉璃盞，盛著瓊漿玉液。
    珍饈美饌羅列如小山，金縷酥、水晶糕等點心精致得仿若藝術品。
    與殿內沉香嫋嫋、絲竹聲聲交織，將這場生辰宴裝點得極盡奢華。
    卻也隱隱透著幾分刻意營造的熱鬧。
    阿麗亞尚未走近，濃烈的異域香氣已先一步漫過來。
    她發髻上的珠冠隨步伐輕顫，赤金流蘇掃過謝清妤肩頭時，她已笑盈盈攥住謝清妤的手。
    \"清平縣主肯賞光，可是給足了我臉麵。\"
    話音未落，身後的蘇側妃已提著蹙金繡裙快步上前，保養得宜的臉上堆著慈和笑意。
    那雙戴著赤金護甲的手輕輕搭上謝清妤手：\"阿妤，讓母親瞧瞧。
    你這孩子穿著少了些，來人，給清平縣主送上暖爐。\"
    蘇側妃一臉的笑意，並無半點尷尬之色。
    好像謝清妤就是她從小寵到大的女兒。
    而謝清妤任由兩人拉著。
    她低低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唇角噙著恰到好處的淺笑。
    \"公主華誕，臣女豈敢不來道賀。\" 指尖卻不著痕跡地從蘇側妃的掌心抽出。
    蘇側妃的麵色僵了又僵，好在身旁並無多少人瞧見。
    宴席開在臨水的飛霜殿，百盞琉璃燈在池麵浮動。
    謝清妤被安排在主位右側，銀質酒盞剛被斟滿，阿麗亞已端著嵌紅寶石的金杯起身。
    \"今日高興，定要與清平縣主共飲一杯才是。\" 她身後的婢女躬身倒酒。
    酒壺嘴劃過一道弧線，琥珀色的酒液裏隱約閃過幾星銀亮。
    謝清妤挑眉時，指尖已觸到杯壁的涼意。
    她想起季回安臨行前塞在她袖中的蠟丸。
    \"阿麗亞慣用 " 醉流霞 "，中者很快就會暈倒\"。
    謝清妤用衣袖遮著手，將蠟丸取出捏碎，以極快的速度塞進嘴裏。
    做完此事之後，便抬手，接過酒杯。
    笑著說道：“公主美意，臣女豈敢推辭。”
    酒液滑入喉間時帶著甜膩的腥氣，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股異香順著血脈往頭頂湧。
    喝完酒片刻之後，謝清妤便裝作頭暈的模樣，靠在身後碧桃的腰上。
    \"哎呀，這就不勝酒力了？\" 阿麗亞故作驚慌地扶住她搖晃的肩頭。
    謝清妤聽見蘇側妃柔聲吩咐：\"碧桃，快扶你家縣主去聽鬆齋歇息，可不能讓她這副模樣出去。\"
    碧桃裝作六神無主的樣子，對蘇側妃的建議乖覺聽從。
    碧桃深一腳淺一腳地將謝清妤送到客院聽鬆齋時，發現阿麗亞公主也緊隨其後。
    趁著碧桃雙手都攙扶著謝清妤時，阿麗亞一個手刀朝著碧桃的脖頸劈了下去。
    碧桃笑容難忍，卻很入戲地暈了過去。
    阿麗亞看著地上的碧桃，還有床上的謝清妤時，有些惡念突然升起。
    季回安殺了索羅，令她痛苦不堪。
    那她又為何要留謝清妤的性命呢？
    阿麗亞的腦袋中一直叫囂著，‘殺了謝清妤！殺了謝清妤！’
    “為索羅報仇雪恨！季回安若是知道謝清妤死了，簡直是錐心之痛。”
    她到底該不該這麽做呢？
    阿麗亞一步一步朝著床榻而去，看著謝清妤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想到季回安得知謝清妤死訊的崩潰。
    她心裏就無比的痛快。
    正當她的手馬上就要觸及謝清妤的脖頸時，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打斷。
    “你在做什麽！？”君曄站在房門口，目光冰冷地看向阿麗亞。
    阿麗亞的手一頓，才泄了氣般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