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俞聖卿起身退去外套，隻穿著熨帖的淺灰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目光卻始終落在梅一諾身上。
    “還有九天，就是孩子們的生日，我……”
    他隱去了自己帶回了兩份截然不同的宴會方案，問了梅一諾，“你有什麽特別安排嗎？”
    梅一諾正準備倒茶，聞言手一頓。
    提到生日，她想到了那一年薑思彤幫她過生日，收禮物收祝福，一群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喝喝。
    但似乎一群人聚在一起，也就那麽一次，之後自己太忙，到那一天也會收到一些祝福和禮物，僅此而已。
    也是收到的祝福多了，這幾年，梅一諾也慢慢記住了一些人的生日，有時候人不能到場，也會提前送去禮物。
    給梅慶年過生日就更簡單粗暴了，約莫生日快到時，提前打筆錢。
    輪到殷政鶴，她似乎都沒認真去記過老父親的生日，陰曆陽曆的，傻傻搞不清楚。
    於是，輪到自己生的，她也沒特別上心，至多就是抽出時間帶他們出去瘋玩一天，準備好蛋糕，再一起吃頓美食。
    不然，該怎麽過？
    “大概……”她放下茶杯，“帶他們去趟兒童樂園或是植物園，天氣不好，就找家博物館或是海洋館去逛逛？”
    俞聖卿微微垂首，碎發掩藏了眼底細碎的光。
    梅一諾敏感的察覺到了他情緒不對，微仰著頭問他：“你有什麽建議？”
    俞聖卿不由啞然失笑，有進步，終於想起家裏還有一個他了。
    很快，俞聖卿就收起了矯情，關於梅一諾的資料不是白看的，從小到大，十八歲前，梅家不曾給予她足夠的關愛，她愛人的方式，也不是鮮花和蛋糕裝點的宴會堆砌出來的儀式感。
    他不該苛求她。
    完美自洽的俞聖卿，又走到梅一諾身邊蹲下，“我們的婚禮肯定不能這麽倉促，我原想著……借這個機會，讓先你見見家裏的親戚朋友。”
    他手指輕輕拂過她散落的發絲，“也讓我認識下對你重要的人。”
    梅一諾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裏。那裏麵盛著的期待讓她心頭一顫，像是有人輕輕撥動了某根生鏽的弦。
    她突然意識到，這男人不是在討論一個簡單的生日派對，而是在試圖將彼此的世界相互融合。
    “我…”梅一諾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應對複雜的人際關係，對她來說，太耗費精力。
    明明已經退出權力漩渦的俞聖卿又重新殺回去，是梅一諾沒想到的，現在她占了他妻子的位置，有些事，已經不由己。
    俞聖卿看懂了她的遲疑。
    他伸手將她拉起來，掌心溫暖幹燥：“沒關係，你不想，我們可以慢慢來。”
    這就妥協了？
    梅一諾垂眸望著交握的手，指腹無意識摩挲過他虎口處的薄繭 —— 發現他會用槍似乎也沒什麽可意外的。
    記憶突然閃回初見時，他眼神冷冽，看向她時，疏離淡漠，莫挨老子的氣場恨不得直接將她驅逐，哪裏有半分此刻的柔和。
    “其實不是不想。”
    梅一諾順勢將頭輕靠在他肩頭，聲音放得極軟，“時機不對，這是我權衡過後的結果。
    宣示主權，認識一堆親戚固然重要，但我更想孩子們平平安安。”
    她的孩子注定跟普通孩子不同，一歲的天猷和念棠，理解力、語言表達能力、就連他們學走路的穩健程度，都遠遠高於一般孩子。
    雖然倆寶在她多遍重複下，已經不會再隨意掏她和天一的空間，但，天一給的基礎功法，天猷明顯已經初窺門徑。
    之後會是個什麽走向，梅一諾自己都不確定，又怎麽敢放心大膽的把他們放到放大鏡下？
    別懷疑，就俞聖卿如今的地位，家裏的管家都比一般要員要牛氣三分，何況頂著他妻子名頭的她？
    天猷和念棠，有自保之力前，不必太耀眼。
    “比起認你這個親爹，我覺得試管嬰兒的身份對他們來說，更安全。
    我知道你能護得住我們，但沒必要花那個精力。
    我堅信，天災會來。
    與其把自己陷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裏不斷防守，我寧肯將時間用在其他地方。
    所以抱歉，我能接受你，接受你的親人，但你夫人這個身份賦予的責任，我暫時承擔不起。”
    提到天災，俞聖卿神色又沉重起來。
    已經應驗兩次了！
    如果地星真的會遭遇兩年的極端天災，那接下來還真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聽你的，母親那邊我去溝通。”
    看來辦周歲宴，還是婆婆的意思。
    梅一諾可沒想挑戰俞夫人的權威，自己的媽自己擺平，她施施然上了樓。
    俞聖卿在樓下給俞母打電話。
    俞夫人對梅一諾這個兒媳婦還是勉強滿意的， 婚前生子的瑕疵可以容忍，能攏得住俞聖卿的心，才是她眼中梅一諾最大的價值。
    電話那頭傳來瓷器輕碰桌麵的脆響，俞夫人的聲音裹挾著沉香氤氳：“答應辦周歲宴，既是給殷家台階，也是為了堵住那些說她上不得台麵人的嘴。”
    京都的謠言，連她都聽說了，俞夫人不信，會沒有人有心人傳給梅一諾聽。
    “她年紀小不懂事，你怎麽也跟著胡鬧？”
    俞聖卿望著落地窗外漸暗的天幕，有些詫異母親對小妻子的認知，但他絲毫沒有辯駁矯正的意思。
    京都暗潮洶湧持續了數月，並沒有真正塵埃落定，此刻大辦宴席的確是將她們母子三人置於風口浪尖。
    他太急於拉她並肩而立了。
    “是我的決定。”
    俞聖卿解開領口的銀扣，喉結滾動間，將未出口的 “天災將至” 咽回心底。
    “有些安排，您很快就會明白。”
    “難道，你還想離婚？”
    “……”
    可真是親媽，老婆都還沒有捂熱，離哪門子的婚？
    俞聖卿甚少這麽無語，“您盼我們點兒好。”
    俞母也驚覺自己隨性過頭，不自在的清咳一聲，叮囑，“不大辦，自家親戚總要認個臉熟。問問你嶽父，明天是否方便，我跟你外公登門拜訪。”
    俞聖卿想到老婆掛在微博上的那幾條動態，明天倭國若是再度應驗，老丈人怕是沒什麽心情招待客人。
    “這事兒急不得，您等我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