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槐樹葉子在四合院天井裏打著旋兒，劉海中一腳蹬開擺放在中院最中央的長條凳，搪瓷缸子"咣當"砸在青石板上，"都到齊了？老易，你給做個見證！"
    易中海攥著茶缸，瞅著鐵蛋蹲在檻上嗑瓜子，碎屑撲簌簌往青磚縫裏掉。
    閻慶俞則與李建民站在一旁，鞋底沾的煤灰蹭得藤條黑一道灰一道。
    李建民這是頭一次參加他們院裏的全院大會，這家夥著實好奇，被閻慶俞與跟鐵蛋說的啥也不是的會議，到底與他們開的有啥不同。
    "鐵蛋同誌！"
    劉海中擺著幹部腔，震得房簷底下晾的蘿卜幹直晃悠，"結婚這麽大的事都不跟院裏通個氣？眼裏還有沒有集體了？"
    鐵蛋把瓜子皮"噗"地吐到石榴樹根底下，"二大爺，阿不，劉海中，我領證還得給您遞折子？您現在貌似管不著我吧。"
    他後槽牙咬著半拉瓜子，腮幫子鼓出個棱，"況且上個月你家有好事兒，我們大夥可都知道，也每見著你出來擺上幾桌。"
    劉海中麵色一紅。
    上個月他家大小子回來，得意洋洋的說提了一級，這事兒，院裏的人可都知道。
    閻慶俞在旁邊幫腔，笑著說道，"對啊，劉海中，憑啥你家有好事兒就不吭氣了？自己關上門偷摸的吃一頓，小也不見著你招呼大夥。"
    周圍鄰居們竊竊私語，不時點著頭指著劉海中，顯然，這事兒大家夥對他也有意見。
    劉海中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指頭差點戳到鐵蛋鼻尖，"少給我扯閑篇！我家的事兒用不著你管！再說了，我家老大那點事兒哪有你結婚這事兒大？故意隱瞞，罪加一等！
    我告訴你，你那板車上的東西，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請全院吃飯這事兒，必須按老規矩辦事，院裏這麽多戶人家，你至少得擺35桌！"
    “你在想屁吃？”鐵蛋頓時不樂意了。
    還35桌，咋不吃死你！
    易中海按住劉海中的胳膊，"老劉，用不了這麽多..."
    可話沒說完就被鐵蛋截了話頭。
    "一大爺您甭和稀泥！"
    鐵蛋噌地站起來，褲腿抖落一地瓜子殼，
    "去年他就叫喚讓慶俞請客，慶俞當時啥情況您不知道？就那樣，剛進院子的時候不就請了一頓！可結果呢？這老小子還不知足，找個工作也讓請客，一個鄉下娃娃剛進城，請一次已是不容易，哪有那麽多閑錢幹這個？
    眼下我們日子過得好了，結個婚又想來扒竊我們，他是給我們做什麽貢獻了？還是說我們的好日子是他爭取來的？我們憑啥慣著他！想要請客，可以，先把你家所有的好事兒挨個輪一遍，從你結婚開始，等我們吃完了，我就請客！"
    “你……”劉海中頓時被氣的滿臉通紅，半天說不出話。
    鐵蛋拇指往耳後一刮，將耳邊的頭發往後梳弄了些，"娘的，自己都不以身作則，反倒是要求別人幹這個幹那個，怪不得把你的二大爺頭銜免了呢！"
    人群裏，二大媽見自家老劉被噎的說不出話，頓時探出半截身子，"小兔崽子怎麽說話呢！我家老劉可是為你好，別不識好歹！"
    閻慶俞嗤笑一聲，"二大媽您就消停會兒，這事兒您更沒發言權。還為鐵蛋好，好在哪裏？是請他吃過一頓飯，還是給過一個線頭？您呐，老老實實站著得了。"
    易中海皺著眉頭，往前走了兩步，"行了，都少說兩句！王主任上禮拜還說要樹新風..."
    話沒說完就被劉海中拍桌子震得咽了回去。
    "反了天了！"
    劉海中掏出個紅皮筆記本抖得嘩嘩響，"在你們之前，老趙家，老王家，哪家不是按規矩辦的？就你們要搞特殊？"
    鐵蛋突然咧開嘴笑了，露出沾著瓜子仁的牙，"二大爺，您數數本子上記的，我們有參加過任何一回嗎？而且這裏麵，您家占了幾次？咱就不說多，您結婚一次，三個孩子出生各一次，起碼也得有4次吧！"
    他彎腰撿起塊碎磚頭在手裏掂著，"要不咱們現在就讓大夥看看你的本子？"
    易中海茶缸蓋"當啷"使勁蓋在了茶杯上，神色變的有些難看。
    閻慶俞笑了笑，沒有看易中海，這事兒易中海肯定也在裏麵有摻和，不過眼下主要目的還是劉海中，當即"要我說，二大爺您那本紅賬冊，怕是比供銷社的進貨單還厚實。"
    正鬧得不可開交，月亮門門口，王主任夾著文件袋 進來，藍布褲腿上還沾著自行車鏈油，"吵吵什麽呢？隔兩條胡同都聽見了！"
    劉海中立馬換了副笑臉迎上去，"王主任您來得正好，鐵蛋這小子..."
    話沒說完就被鐵蛋截住話頭。
    "王主任，您給評評理！"鐵蛋率先發了話，"我跟對象就領個證，二大爺非逼著擺酒收禮。"
    王主任扶了扶塑料框眼鏡，"什麽情況？！這事兒還有強迫的？"
    說著，她翻著文件袋掏出一張傳單，"上個月剛發的文，提倡婚事簡辦。"
    劉海中臉漲得跟搪瓷缸上的紅雙喜似的，"那...那院裏規矩..."
    "什麽規矩能大過國家政策？"王主任"啪"地合上文件袋，"劉海中同誌，你這思想覺悟有待提高啊！"
    閻慶俞突然吹了聲口哨，驚得石榴樹上麻雀撲棱棱飛走。鐵蛋把碎磚頭往地上一扔，濺起的灰撲了劉海中一褲腿，"二大爺，聽見沒？街道辦都說不用辦！"
    易中海皺了皺眉，後脖頸的皺紋堆成了山。
    劉海中攥著紅皮本子的手直哆嗦，本子邊角卷起的老膠布"刺啦"裂開道口子。
    “行了吧，還有其他事兒沒？”王主任左右看了看他劉海中與易中海，見二人沒吭氣，頓時又數念著道，“劉海中，我再警告你一下，沒事兒別老想著挑事兒！”
    王主任轉身往月亮門走，藍布鞋底蹭著青苔打滑，"下回為這種事兒鬧，街道可要通報批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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