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慘啊……”
    竹雨荷看著鏽帶區這片淪為廢墟的街景，從防護服裏發出了甕聲甕氣的歎息。
    饒是在丘比特家政幹了三年，見識過不少災害現場，但每次都會令她心驚膽顫。
    這時王希注意到，在街道另一端，距離他們百米遠的地方還紮著一片藍黑色的方形帳篷。
    外圍拉著藍色警戒條，一些全副武裝的士兵端槍把守四周，裏麵身穿黑色製服的人員來往攢動，不知在做些什麽。
    “那是‘災害卡池’入口。”
    組長雷文走到了王希身旁，解釋道。
    王希扭頭，疑惑看了他一眼。
    透過玻璃麵罩，雷文的表情流露出憧憬之色。不僅如此，周圍其餘同事大多也以豔羨的目光看向那邊。
    “消弭災害的唯一方法，便是將‘災核’毀去。而在‘災核’湮滅的地方，將出現一個維持72小時的‘卡池入口’，裏麵會出產特殊的萬能牌，往往與災害同根同源。”
    雷文很有耐心，輕笑一聲朝王希道。
    “這些信息大多數人都不知曉，在學校裏可學不到……”
    緊接著，雷文又向王希說明了一番。
    原來，這個世界的萬能牌隻有兩個原產地，“迷宮卡池”和“災害卡池”。
    每個迷宮內部都有一些特定的區域可進行萬能牌的抽取，但卡池往往固定，基本沒什麽變化。
    俯瞰局對“迷宮卡池”並無管製，但凡通過申請，進入迷宮探索冒險的勇者，皆可隨意尋找並抽取。
    而災核湮滅後產生的卡池，卻不固定，且出產高品質萬能牌的概率更高。
    每逢防衛隊清除災害後，俯瞰局便會第一時間封鎖現場，進行管製。需要一定的資曆背景，才有機會來臨現場抽取。
    王希一怔，表情略微怪異。
    ‘這不就是“常駐卡池”和“限定卡池”嗎？’
    他暗道一聲。
    前世作為知名卡牌遊戲的產品經理，王希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可惜，不論哪種卡池，距離咱們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都太遙遠。”
    雷文不知想到了什麽，感慨道。
    “其實包括我在內，公司不少同事的最大追求，便是希望攢夠錢，去購買市麵上高品質的人造萬能牌，以此達到俯瞰局的迷宮申請資格。”
    “雷哥你想進入迷宮？”
    王希驚訝道。
    雖然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不深，但也清楚迷宮的危險。
    “誰不想啊！”雷文哈哈笑了起來。“這可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職業勇者地位極高，不但擁有一等公民身份和公共設施優先權，還將享有諸多聯邦特權。”
    “可想要成為職業勇者，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通過一年一度的考核。迷宮機會眾多，把握住了就一飛衝天。”
    他又搖搖頭，道：
    “我並不奢求當什麽職業勇者，但迷宮裏遍地是寶，運氣好點，淘到一些魔石或以太水晶，出來直接就鹹魚翻身了。”
    王希注意到，竹雨荷與羅小良等清道夫同事的眼神，皆是如雷文一般。
    他們似乎崇敬著職業勇者，又憧憬著迷宮淘金的一天。
    高風險意味著高回報。
    在這個災後時代，實力與地位依舊掛鉤，但卻更直觀，更露骨。
    或許大多數人也如他們一般，渴求成為職業勇者，成為新世界萬眾矚目的英雄人物。退而求其次，也能在迷宮中尋得珍貴資源，換取大量財富，從而改變命運。
    “好了，別看了，準備幹活！”
    組長雷文笑了笑，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手中白光一閃，已是提著一台猙獰碩長的電鋸。
    電鋸塗有黃色漆料，通體呈磨砂質感，機盒圓潤，渾然一體。前把手檔板還印有一個可愛的翅膀小人，鋸片兩側標注著“丘比特家政專業清潔”的醒目字樣。
    “鏽帶區兩條街都被這場災害毀了，防衛隊已連夜處理了‘災核’，但這裏還殘留了不少怪物、動物和遇難者的屍體。”
    雷文招呼眾人一聲，又道：
    “我們二組負責清理收集這些屍體，但注意別被那些糖化物質沾染，它們具有強烈的腐蝕性。”
    “大夥跟我來，分配作業。”
    “好的，組長。”
    眾人的防護服內發出沉悶的應允，頗有默契和秩序地緊跟在漢子身後。
    一群黃色臃腫的人影，踩著破碎的路麵，朝廢墟深處而去。
    路上，雷文詳細講述了一下工作流程，主要是說給王希這個新人聽的。
    他們首先需要將屍體分類，進行針對性的清理，最後再用一種名為「入殮箱」的人造卡牌統一收集，運回公司倉庫。
    至於道路和建築的清障重建，則交由清潔部其餘小組及工程部同事負責。
    王希收回思緒，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一組，分階段作業。”
    雷文停下腳步，回身朝眾人道。
    分配了幾組後，又指向一邊。
    “雨荷，你帶王希去那邊。一會別光顧著閑聊，注意力集中點。”
    “知道啦。”
    竹雨荷應了句，心裏樂開了花。
    這不是給她創造獨處的機會嘛！
    雷文大叔平時一本正經的，卻是個心思細膩的老好人。知道自己單身，就把新來的帥哥交給自己帶……
    嘿，嘿嘿。
    竹雨荷拽著王希的胳膊，快步走去。
    她又回頭吼了句：
    “大叔！要是你哪天殉職了，我給你買最大的花圈！”
    雷文一愣，眾人哄笑起來。
    待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王希已被竹雨荷拖著跑遠，到了指定的作業區域。
    這裏是一片坍塌的小區廢墟。
    四周遍布五顏六色的糖化物質，踩在上麵黏糊滑膩。
    即便有防護服的過濾器，王希也能嗅到一股濃鬱的甜膩氣息。像太妃糖混合巧克力，又加入各種水果硬糖的奇怪香味。
    一開始還好，漸漸就開始反胃。
    王希與竹雨荷率先來到一個糖化人形麵前。這是個短褂老頭，渾身被綠色的糖漿覆蓋，早已硬化，通體如蠟像，以一種跌倒的姿態定格凝固。
    看上去在災害來臨時，老頭從房屋中慌忙跑出，試圖逃離，最後卻死在這裏。
    “帥哥，我先給你示範一下。”
    竹雨荷朝王希道了句。
    旋即，她便拉響了電鋸。
    呲——隆隆隆！
    女孩雙手端著電鋸，對準糖化人形的腳底便橫斬而去。
    滋滋滋！！
    尖銳刺耳的噪音響起，高速轉動的鋸片切割在老者屍體的腳底處，硬化的綠色糖衣竟濺射出刺眼的火星。
    不一會兒，屍體粘連地麵的部分，皆被電鋸切斷，整個身子嘭的一聲倒地。
    竹雨荷又掏出一張卡牌，使用後幻化出一個宛如棺材的金屬櫃子。
    她在電鋸上按了一下。
    哢哢幾聲，鋸片竟自行縮回機盒，又彈出了一對碩大夾鉤，固定住糖化屍體後，機盒底部伸出三根金屬支架撐在地上。
    嗚——
    夾鉤自動抬起屍體，被竹雨荷操作著平穩放入了金屬櫃裏。
    待櫃門緩緩閉合，又重新變回了一張卡牌，被竹雨荷熟練收入腰包。
    “較為完整的屍體，就要像這樣清理。如果是損毀或難以處理的，則需要先進行切割再收集。”
    女孩扭頭朝王希道。
    後者點點頭，以示明白。
    “那邊有條狗，去試試。”
    竹雨荷指了指十幾米開外，一尊定格在奔跑姿態的哈士奇，道。
    “行。”
    王希說著，便走了過去。
    看著眼前被粉色糖漿包裹，早已硬化的狗屍，他深吸口氣，學著竹雨荷，喚出了丘比特電鋸，將其拉響。
    呲——隆隆！
    電鋸的運轉帶來劇烈抖動，換做以前的王希，恐怕難以掌控。但他此刻的體魄早已經過強化，穩穩當當把持著十幾斤重的器械。
    滋滋滋！！
    王希橫過鋸片，對準狗屍的四足切去。如熱刀入黃油，輕易便將粘粘處抹斷。
    粉色哈士奇直挺挺側倒。
    “謔！不錯呀！”
    竹雨荷走過來，驚歎道。
    她打量了王希幾眼。
    “帥哥你學得還真快，身體素質也過硬，電鋸沒有一點抖動……餘子涵那小子剛來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的腿鋸掉。”
    她口中的“餘子涵”，就是二組裏那個高冷的長發青年。據說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生，目標是成為職業勇者。
    “平時喜歡鍛煉。”
    王希笑了笑，隨口解釋道。
    竹雨荷又掏出了一張新的人造卡牌「入殮箱」，將狗屍收集完畢。
    她聞言嘿嘿一笑，道：
    “體育生？”
    見竹雨荷對自己越來越感興趣的樣子，王希暗道不妙。
    他對這女同事無感，也發誓不再玩弄女孩的感情，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和過去的海王人生正式切割。
    但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並不是嚴詞拒絕，畢竟對方又沒明確提出什麽。
    所以王希打算采取另一種方式。
    那就是“下頭”。
    隻要自己足夠“下頭”，壓倒顏值所帶來的天然好感，對方自然就沒了這方麵的想法和興趣。
    以他豐富的情感經驗和女性閱曆而言，扮演一個“蝦頭男”簡直不要太簡單。
    心底，仿佛有個王希小人，默默拿出了《蝦頭聖經》，翻開第一條——
    亂開黃腔。
    “是啊，體育生。”
    王希嗬嗬一笑。
    “我還喜歡打球呢，和人solo一打就是一晚上，你要不要和我試試？保準讓你第二天下不來床。”
    聞言，竹雨荷一怔。
    玻璃麵罩裏，俏眉緩緩皺了起來。
    王希見狀，仿佛聽見了好感度噌噌往下掉的聲音，不由暗鬆口氣。
    其實，做同事就挺好的。
    “真……真的可以嗎？”
    不料竹雨荷的麵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起來，支支吾吾道。
    “我體力不太行，但我會盡量陪你打一晚上。”
    “？”
    王希一臉錯愕。
    不是姐們！
    你是沒聽懂，真以為打球，還是聽懂了，真想打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