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靜靜佇立在斷臂修士身旁，聽他訴說著複仇後的人生軌跡。
    修士加入黑暗神族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親手將老太監剁成肉塊，像當年對方對待妹妹那樣，把屍塊扔去喂了路邊的野狗。
    “那天晚上，我看著野狗啃食他的肉，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修士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徹骨的寒意。
    報完血海深仇，修士並未沉溺於複仇的快感，他跟著黑暗神族推翻了腐朽的王朝，將那些漠視百姓生死的仙人鎮壓在地底，讓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也嚐嚐被奴役的滋味。
    那段日子，是修士人生中最明亮的時光——破敗的村莊逐漸重建，孩子們不用再擔心被販賣，百姓能吃上熱飯，街頭巷尾甚至能聽到久違的笑聲。
    “我以為，日子終於要好了。”
    修士的眼中閃過一絲憧憬，隨即又被陰霾籠罩。
    可命運的殘酷遠超想象。
    就在家園即將恢複生機時，一群來自上界位麵的修士突然降臨。
    這些人身著流光溢彩的戰甲，舉手投足間便能撕裂空間，他們沒有任何理由，便對著重建的家園發起攻擊。
    修士至今記得，一位上界修士揮出一劍，整個村莊便化為灰燼，他親眼看著並肩作戰的同伴被劍氣切成碎片，看著剛剛過上好日子的百姓在火焰中哀嚎。
    “他們說我們是‘黑暗的餘孽’，說我們玷汙了‘光明’，可他們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們。”
    修士的聲音開始顫抖，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幸存的人隻能被迫逃離。
    這一躲，便是二十年。
    當修士再次回到那個小世界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絕望——黑暗神族建設的痕跡被徹底抹去，一個全新的王朝拔地而起，而那些曾經被鎮壓的仙人，又重新站在宮殿頂端，冷眼旁觀著新的奴役。
    百姓依舊要繳納沉重的賦稅，孩子依舊會被販賣，反抗者依舊會被殘忍處死。
    “一切都沒變，隻是換了一批統治者。”修士苦笑著搖頭，眼神裏滿是麻木。
    時間在修士的述說中悄然流逝，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他的頭緩緩歪向一邊，呼吸徹底停止。林楓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確認對方已經離世。
    修士的臉上沒有痛苦，反而帶著一絲解脫——他為黑暗神族征戰了數千年，終於能卸下所有重擔，去見那個在十歲便慘死的妹妹了。
    林楓看著地上冰冷的屍體，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弱的波動——有惋惜，有憤怒，還有一絲對戰爭的厭倦。
    但這股情緒很快被他壓下，在黑暗神城，死亡早已是家常便飯。
    “這座城裏，每天都有人像他這樣死去。”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楓不用回頭，便知道是黑暗神殿的聖女朵朵。
    她依舊戴著那副青銅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隻能帶著他們的夙願繼續戰鬥，直到我們也倒下的那一天。”
    “你們打算如何處理他的屍體？”林楓站起身，語氣凝重地問道。在他看來，哪怕是戰死的修士，也該有一個體麵的歸宿。
    “燒掉。”
    朵朵的回答簡潔得近乎殘酷。
    “不能完整埋葬嗎？”林楓皺起眉頭，有些不解。
    “不能。”
    朵朵輕輕搖頭，青銅麵具下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憤怒，“曾經，我們黑暗神族在各個大世界都有分殿，分殿旁會建陵園，用來安葬這些為族群犧牲的英雄。
    可每當我們的世界被神明聯盟占領，那些‘正義’的修士就會把陵園裏的屍體挖出來，掛在烈日下暴曬，讓烏鴉啄食他們的血肉；還有傀儡師，會把屍體煉製成傀儡，讓這些曾經的戰友，反過來揮刀砍向我們……”
    林楓沉默了。
    他知道，在神明聯盟眼中，黑暗修士是“惡魔”的化身——他們發動大宇宙戰爭，屠戮不願投身黑暗的生靈，哪怕是屍體，也不配得到尊重。
    可在黑暗神族眼中，這些修士是為反抗壓迫而戰的勇士。
    立場不同，善惡的定義也截然不同，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沒有絕對的正義。
    “幽冥地獄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朵朵轉移了話題，不再糾結於屍體的處理。
    “已經拿下冥界和深淵魔域，半神轉生體的問題，會在兩個月內徹底解決。”林楓給出了明確答複。
    他在幽冥地獄的行動還算順利，不僅幫奧西裏斯找回肉身，還讓兩個兒子暫時安全，也算沒有辜負黑暗神族的信任。
    “幹得不錯。”
    朵朵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認可，“你的辦事效率很高，若是讓黑暗修士去處理，恐怕會引發土伯與黑暗神族的衝突，到時候隻會得不償失。”
    “現在，需要我做什麽？”
    林楓直接問道。
    他隻想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早點找到妖仙兒和孩子們，過上安穩的生活。
    “林楓，你倒是難得這麽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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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麵具下傳來一絲驚訝的笑聲，朵朵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主動。
    林楓苦笑一聲，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我隻是有些累了，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戰爭的進程，不是我能決定的。”朵朵的語氣沉了下來，“神明聯盟和神界已經聯手，我們始終處於被動。你也知道，秦宇正在搭建黑暗空間世界，我們已經做好了打消耗戰的準備。”
    她說著，輕輕歎了口氣。
    何止是林楓厭倦戰爭，她也早已厭倦了這種提心吊膽、隨時可能失去同伴的日子。
    朵朵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黑暗神族曾經給過真神們很多次機會。我們警告他們，不要再奴役百姓，不要再漠視生命，可他們絲毫不在意。他們依舊把大世界變成人間煉獄，依舊認為上位者就該統治弱者。既然他們不願改變，我們就隻能用自己的方式，讓他們徹底消失——隻有讓大宇宙徹底毀滅，一切的苦難才會真正結束。”
    林楓沒有接話。
    他不認同黑暗神族“毀滅大宇宙”的目標，卻也理解他們的絕望——當和平談判淪為泡影，戰爭便成了唯一的出路。
    “我還有機會見到我的家人嗎？”
    林楓突然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這個問題，不該問我。”朵朵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糾正，“你的家人是自己藏起來的，是他們不願意見到你，而不是我們阻止你去見他們。”
    林楓沉默了。
    他知道朵朵說的是實話，妖仙兒帶著若若等人躲了起來，或許是為了保護孩子，或許是有其他顧慮。
    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盡快變強，早日解決神界新帝這個威脅，才有資格去找她們。
    “黑暗神族高層，現在是什麽意思？”
    林楓換了個話題，他需要知道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一級戰場已經全麵爆發，高層們都在應付戰爭，如今能做決策的，隻有我。”朵朵回答道，“黑暗魔神夢兒姐正在把權力過渡給我，她不會參與日常決策，隻會在最終決戰時出手。”
    “那‘王’呢？”
    林楓突然提起那個神秘的存在。
    那位亂古紀元的最強者，實力深不可測，他的動向，對整個大宇宙的戰局都至關重要。
    “這樣的戰鬥，不值得‘王’出手。”朵朵語氣平淡地說道，“他隻會在最終決戰時出現，平時，隻會幫我們擊殺真神——畢竟，隻有他有能力徹底殺死真神。”
    “那你的計劃是什麽？”
    林楓追問，他需要一個明確的目標。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朵朵反問，“黑暗神族的目標，就是我的計劃——毀滅整個大宇宙。”
    林楓愣住了。
    對方說了很多，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問得更具體一些“我想知道，我們什麽時候對付神界新帝？”自從地球被毀滅，他就與神界新帝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這個問題，才是他最關心的。
    “林楓，你應該明白，在對付神界新帝之前，我們要先解決來自神界的人族真神。“朵朵提醒道，“可到目前為止，神界的人族真神都沒出現幾尊，我們連他們的蹤跡都找不到，更別說對付他們了。”
    林楓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頭，眼神堅定地說道“我有一個計劃，如果你能幫我，或許可以解決來自神界的麻煩。”
    “解決神界的麻煩？”朵朵有些驚訝，忍不住輕笑一聲，“林楓，我之前怎麽沒發現，你的口氣這麽大？說說你的計劃吧，如果可行，我會支持你。”
    她頓了頓，補充道，“你最近的表現，已經向我們證明了你的能力。隻要你的計劃不是太離譜，黑暗神族都會支持你。”
    林楓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需要打造一尊類似‘零號’的肉體——一尊由真神屍骸打造而成的身體。要完成這個計劃，我需要很多真神的屍骸。”
    “真神屍骸？”朵朵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起來，“你知道真神屍骸有多珍貴嗎？那是煉製神器的頂級材料，你打造一尊身體，需要耗費多少屍骸？哪怕是我們黑暗神族，也經不起你這樣的消耗！”
    林楓早就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平靜地說道“我隻是說出我的計劃，如果你們辦不到，就當我沒說。”
    “誰告訴你我們辦不到？”青銅麵具下傳來一聲冷笑，朵朵的語氣帶著一絲驕傲，“我們黑暗神族殺了這麽多真神，積累的真神屍骸，足夠打造一尊你想要的肉身。”
    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可以為你打造肉身，但你要回答我兩個問題
    “第一，你有沒有能力替我們拿下神界？第二，這尊肉身若是被敵人奪走，對我們黑暗神族來說，就是巨大的威脅，你能保證守住它嗎？”
    麵對朵朵的追問，林楓沉默了。
    拿下神界，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守住肉身，更是無法保證。
    可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若是錯過了，就再也沒有對抗神界新帝的資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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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來保住這尊肉身。”林楓鄭重地說道。
    “你的性命，在整個黑暗神族麵前，並不值錢。”
    朵朵毫不留情地反駁，“我承認你為黑暗神族幫了很大的忙，但一旦這尊神體被奪走，我們會死更多人，遠比你救過的人要多。”
    “那你還不如直接拒絕我。”
    林楓冷哼一聲，心中有些不爽。
    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我沒說不給你啊。”朵朵突然笑了起來，語氣輕鬆了不少，“我隻是想問你，能不能守住它。若是你辦不到，我自然不能給你；但若是你願意承擔風險，我們可以合作。”
    “我不能百分百保證守住。”
    林楓坦誠地說道，“但你們可以在神體內設立一個毀滅裝置，一旦神體被奪走，我會啟動裝置，帶著神體一起毀滅，與敵人同歸於盡。”
    “嗯……這個回答不錯。”
    朵朵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大手一揮，一道璀璨的光芒閃過，一尊與林楓長得一模一樣的神體，突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這尊神體栩栩如生，無論是五官、身材，還是周身散發的氣息，都與林楓本人毫無二致——甚至連他眉宇間那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林楓看著眼前的神體，仿佛在照鏡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們早就準備好了？”
    “算是吧。”
    朵朵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冷淡，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
    林楓能清晰地感覺到，神體中蘊含著磅礴到恐怖的力量——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真神級別的威壓，每一根骨骼都仿佛是用最堅硬的玄武屍骸鍛造而成。
    他輕輕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讚歎道“這尊神體好強大！”
    “當然強了。”
    朵朵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這尊神體的每一根手指，都是用完整的真神屍骸極致壓縮煉化而成的。
    為了打造它，我們耗費了數千年的時間，犧牲了無數修士。
    當年夢兒姐為了煉製它，甚至放棄了煉製神器的機會，把所有資源都投入到這尊神體上。”
    林楓聽出了對方話裏的不滿，卻沒有多問——他能感覺到，這尊神體背後，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林楓，我給你十天的時間，掌控這尊神體。”朵朵的語氣重新變得嚴肅起來，“十天後，我會讓黑暗虛空真神與你戰鬥。若是他們能從你手裏奪走神體，我們就會收回它；若是你能守住，這尊神體就正式歸你所有。”
    “啥？”林楓愣住了，“這神體都是按照我的模樣煉製的，你們還好意思收回去？”
    朵朵白了他一眼，語氣理所當然“無非就是換個腦袋的事情，很難嗎？”
    “呃……好像也是。”
    林楓一時語塞，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他看著眼前的神體，心中充滿了期待——有了這尊神體，他對付神界新帝的把握，就又多了幾分。
    “就這樣吧，十天後我會來找你。”朵朵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沒問題。”
    林楓點頭答應，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神體，開始思考如何盡快掌控它。
    朵朵走出幾步，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林楓和那尊神體，那段不愉快的記憶湧上腦海。
    她想起了千萬年前的往事。
    那是黑暗神族從覆滅中第二次崛起的時候，夢兒姐剛剛成為黑暗魔神，憑借強大的力量鎮壓了一尊真神，得到了第一具真神屍骸。
    當時還是小女孩的她和少年小妖都很興奮，圍著夢兒姐，提議用屍骸煉製一把能劈開星辰的神器，提升黑暗神族的戰鬥力。
    可夢兒姐卻搖了搖頭，她想要煉製一個林楓肉身。
    後來，夢兒姐殺了更多的真神，把他們的屍骸煉化成一個個身體部件，不斷完善這尊神體。
    她甚至會把完整的真神屍骸極致壓縮到指甲蓋大小，隻為煉製一根“林楓”的手指。因為這件事，朵朵和小妖對林楓充滿恨意。
    思緒回轉。
    朵朵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消失在黑暗神城的街道盡頭。
    她知道，這尊神體不僅是林楓的希望，也是黑暗神族的希望。
    十天後的考驗，不僅關乎林楓的未來，也關乎整個大宇宙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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