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第二重天的風，裹著黃沙刮在人臉上，像細針紮著似的疼。
    可小若若卻半點沒在意，她小手緊緊攥著妹妹沐沐的衣角，踮著腳尖往前探著腦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裏盛著滿當當的期待，像兩捧揉碎了的星光。
    “咿呀……爸爸一定要等我們呀！”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被風吹得飄了飄，卻帶著一股不容錯辨的堅定。說罷，她還伸出另一隻小手，輕輕拍了拍身邊小沐沐的肩膀，像是在給妹妹打氣，也像是在給自己鼓勁。
    旁邊的林塵和林空也難掩興奮——林塵攥著小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著淡淡的粉，小臉上滿是“馬上就能見到爸爸”的激動，時不時還會蹦躂兩下，濺起一圈沙礫。
    林空也忍不住微微揚起嘴角，眼神裏閃著光，一隻手牢牢牽著小沐沐，另一隻手護在小若若身側，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這三個小家夥，眼裏隻裝著“救爸爸”這件事，全然沒意識到腳下的廢土之地，是神界最靠近“危險”的邊緣地帶，更沒察覺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屬於真神的威壓，正像細密的網一樣籠罩著他們。
    可跟孩子們的雀躍比起來，身邊的三個大人，表情卻像是被風吹皺的湖水，各有各的波瀾。
    林晚晚揪著自己灰色布衣的衣角，指尖都快把布料絞出褶子了。
    她垂著眼，看著腳下幹裂的土地，腦子裏像有隻小鼓在“咚咚”敲——“我是不是真瘋了？”
    這個念頭已經在她心裏轉了八百遍。
    明明知道神界是真神紮堆的地方，明明知道這裏危機重重，卻偏偏被孩子們的眼神說動，帶著他們穿過黑漆漆的空間裂縫，帶著他們來到神界。
    路路通則是另一副模樣。
    他撓了撓後腦勺，東張西望地打量著四周，腳還時不時踢一下地上的沙礫，看著沙礫滾出老遠，才撇了撇嘴，嘟囔道“這就是神界？我還以為是什麽仙氣飄飄的地方呢，跟大宇宙裏的荒山野嶺也沒差啊！”
    他之前聽人說“神界悟道境如狗，半神遍地走”，心裏還揣著點敬畏，可現在放眼望去，隻有漫天黃沙和光禿禿的土坡，連個像樣的建築都沒有，頓時覺得那些傳聞都是瞎扯。
    他甚至還蹲下身，用手指撚了點沙土，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土腥味直衝鼻腔，讓他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唯獨人皇龍昊，從踏入這片廢土開始，表情就沒放鬆過。
    他眉頭緊鎖，像擰成了一個結，深邃的眼眸裏滿是凝重，目光時不時就飄向被林空牽著的小沐沐，那眼神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像蒙著一層薄霧。
    他太清楚神界的威壓有多可怕了。
    哪怕是第二重天，空氣中也彌漫著淡淡的神性之力，普通人類踏入這裏，輕則頭暈目眩，重則神魂受損。林塵和林空經曆過陰陽魚的錘煉，神魂比一般孩子強韌，能適應這裏的環境，倒也說得通。
    小若若流著黑暗魔神的血脈，血脈裏的力量能抵禦神性威壓，也在情理之中。
    可小沐沐呢？
    龍昊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小沐沐身上——小女孩穿著一身淺粉色的小裙子，裙擺上沾了點黃沙，卻依舊顯得軟乎乎的。她乖乖地牽著姐姐的手，小腦袋時不時跟著風的方向轉一轉，看起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孩子。
    可偏偏，從踏入空間裂縫的那一刻起，龍昊就留意到了當神界的威壓第一次籠罩下來時，其他孩子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唯獨小沐沐，像沒感覺到似的，還伸手去抓飄到眼前的沙粒。
    “她怎麽會半點事都沒有？”
    龍昊在心裏嘀咕著，無論怎麽觀察，他都覺得小沐沐身上隻有孩童的純淨氣息，沒有任何特殊的力量，可就是這份“普通”，反而讓他心裏的疑雲更重了。
    “龍昊，你在想什麽呀？”
    林晚晚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趁著風大，湊到他身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傳音問道。她的聲音裏帶著點好奇，也帶著點擔憂——龍昊一向沉穩，這麽凝重的樣子，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龍昊收回目光，看向林晚晚，聲音沉得像鐵塊
    “晚晚，你不覺得林楓的小女兒有古怪嗎？她竟然能完全適應神界的環境，連一點不適都沒有。”
    林晚晚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小沐沐，想了想，才傳音回道“會不會是因為這裏是第二重天？我之前聽巫神大人說過，這裏曾經是普通人類住的地方，算是廢土，沒有神界的禁製，所以她才能自由行走吧？”
    她說得有些不確定，語氣裏帶著點自我安慰的意思。
    “不對。”
    龍昊立刻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我們剛進入空間裂縫的時候，神界的威壓就已經作用在我們身上了——那時候我們還沒到第二重天，你難道沒感覺到？我當時特意留意了幾個孩子，林塵和林空都皺了眉，小若若也攥緊了拳頭，唯獨小沐沐，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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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股威壓雖然短暫，卻足以讓普通孩童哭鬧，可她……就像沒被影響到一樣。”
    就在這時，被他們議論的小沐沐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停下腳步，歪著小腦袋，好奇地轉過頭來。
    她的睫毛長長的，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地看著龍昊的方向，小臉上滿是疑惑，仿佛在問“龍昊叔叔在看什麽呀”。可她看了半天，隻看到龍昊叔叔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裏，並沒有其他異常，便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咯咯地笑了兩聲，轉過頭去，繼續牽著姐姐的手往前走。
    “妹妹，你注意看路，跟在姐姐身邊，別走遠了。”
    林空感覺到妹妹的腳步頓了頓，便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叮囑道。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沐沐的頭，眼神裏滿是兄長的溫柔——出發前，爸爸曾經告訴過他，要保護好弟弟妹妹，現在爸爸不在身邊，他就是家裏的“小男子漢”。
    “咿呀……沐沐知道啦！”
    小沐沐乖巧地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攥住林空的手指，小腳步也加快了些，緊緊跟在姐姐身後，再也不敢東張西望了。
    “林晚晚，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路路通終於忍不住了，他湊到林晚晚身邊，撓著頭問道，“怎麽看著跟小世界差不多，連個修士的影子都沒有？之前說的‘半神遍地走’，不會是騙人的吧？”
    林晚晚收回目光，歎了口氣，解釋道
    “這裏叫廢土之地，以前確實是普通人類住的地方——真神們為了讓自己的凡俗子嗣有個安身之處，就打造了這片區域。後來第二重天的資源不夠了，又經常爆發戰爭，這裏的人類就祈求真神，把他們送到了大宇宙。從那以後，這裏就成了廢土，再也沒人管了。”
    她說著，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
    她曾經聽巫神大人說過，這裏當年也繁華過，隻是現在，隻剩下黃沙和廢墟了。
    路路通聽了，托著下巴，皺著眉沉思道“這麽說，真神也是有私心的嘛……可憐天下父母心，誰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在大宇宙裏顛沛流離呢？”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心裏也泛起一陣酸澀。
    可林晚晚卻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點無奈“路路通，你想簡單了。真神把子嗣藏在這裏，看似是保護，可一旦這裏的普通人多了，就會引發資源爭奪。當年廢土之地就爆發過好幾次大戰，手足相殘，血流成河……所以後來真神們才下令，禁止任何人再住在這裏，也禁止神明踏足——就是怕重蹈覆轍。”
    她說著，突然停下了腳步，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中了似的。
    跟在她身後的眾人也紛紛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她。
    “晚晚，怎麽了？”龍昊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人皇劍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這裏肯定有問題。
    林晚晚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不遠處的一片土坡，聲音有些發顫
    “我……我覺得這片地勢不對勁。你們看，那邊的土坡，形狀像是被什麽東西劈開的，還有地上的裂痕，太規整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這裏好像在很久之前，發生過一場大戰，而且不是尋常修士的戰鬥。”
    龍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前方的土坡確實有一道筆直的缺口，像是被巨斧劈過一樣，缺口處的沙土顏色比其他地方深，像是浸染過什麽東西。
    他又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地上的裂痕，指腹能清晰地感覺到裂痕裏殘留的能量波動，那波動雖然微弱，卻帶著一股淩厲的氣息，顯然不是普通修士能留下的。
    “沒錯，這裏的確發生過戰鬥，而且規模不小。”
    龍昊站起身，語氣凝重，“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還是繞道而行？”
    林晚晚猶豫了——她跟著巫神大人離開神界的時候，走的也是第二重天，卻從來沒見過這片區域。可如果繞道，不知道要多走多少路，而且誰也不知道前麵還有沒有更危險的地方。可如果去看，萬一遇到什麽殘留的危險，孩子們的安全就沒法保證。
    “過去看看吧。”龍昊想了想，做出了決定，“若是有危險，我們也能提前預防。總比繞到一半，突然遇到麻煩要好。”
    路路通也點了點頭，附和道
    “對，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帶著三個孩子，可不能冒險。林塵雖然有保命法寶，但那是留著對付神界新帝的，可不能浪費在這種地方。”
    他說著，還特意看了一眼林塵，眼神裏滿是提醒。
    林塵立刻用力點頭，感知到體內的寶物存在，他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那是爸爸臨走前給他的，說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他知道，這是保護弟弟妹妹的最後一道防線，不能輕易動用。
    就這樣，眾人達成了一致，小心翼翼地朝著那片疑似古戰場的區域靠近。
    風沙似乎更大了，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空氣中的土腥味裏，漸漸多了一絲淡淡的、奇怪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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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察覺到一絲稀薄的黑暗氣息。”
    龍昊突然停下腳步，閉了閉眼，鼻翼微微抽動，“而且這氣息……我們並不陌生。”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眸底閃過一絲驚訝——這氣息，他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林晚晚也立刻屏住呼吸，仔細感知著空氣中的氣息。
    很快，她的眼睛也瞪圓了，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聲音都有些變調“這……這怎麽可能？！這裏怎麽會有他的氣息？而且從氣息的殘留時間來看，他好像在千萬年前，就已經來到這裏了！”
    “你在說誰啊？”路路通被他們說得一頭霧水，撓著頭，一臉茫然地問道，“我怎麽什麽都沒聞到？”
    他的修為隻有悟道境中期，感知力遠不如龍昊和林晚晚，隻能隱約感覺到空氣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卻不知道是什麽。
    龍昊看了他一眼，語氣帶著點詫異
    “你不是自稱和林楓是好兄弟嗎？連他的氣息都沒察覺出來？”
    “啥？？？”
    路路通瞬間愣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你……你說這是林楓的氣息？他怎麽會在千萬年前就來到神界？這不可能啊！他現在才多大年紀，千萬年前，他還沒出生呢吧？”
    “咿呀！真的是爸爸！”
    就在這時，小若若突然歡呼起來。她是黑暗魔神血脈，對黑暗氣息的感知比龍昊和林晚晚還要敏銳。
    她已經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那絲熟悉的黑暗氣息，就是爸爸身上獨有的味道！
    她興奮地蹦了起來，小手揮舞著，恨不得立刻衝到那片古戰場裏，找到爸爸的蹤跡。
    林晚晚卻依舊皺著眉，嘴裏喃喃自語
    “林楓竟然在千萬年前就已經來到神界……我怎麽不知道？巫神大人也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件事啊！”
    她的心裏充滿了疑惑。
    林楓的年紀明明不大，怎麽會在千萬年前就留下氣息？這太不合常理了。
    “連神界新帝都不知道，你怎麽可能知道？”路路通在旁邊吐槽道，“說不定這是林楓的什麽秘密，連他自己都沒告訴別人呢！”
    龍昊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而是繼續環顧著四周的古戰場。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塊斷裂的石碑上——石碑上布滿了灰塵，卻能看到上麵有淡淡的墨色印記，像是幹涸的墨跡。那印記雖然模糊，卻帶著一股獨特的氣息，讓他瞬間聯想到了一個傳聞。
    “晚晚，你還記得嗎？傳聞說，林楓的青銅棺槨裏，囚禁著一尊畫道真神。”
    龍昊的聲音低沉，“你看那塊石碑上的墨色印記，那是畫道之力的殘留。看來當初林楓和畫道神，就是在這裏戰鬥的，或者說，這裏是他們眾多戰場中的一處。”
    林晚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石碑上的墨色印記。她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對！畫道神最擅長的就是用畫道之力戰鬥，這些印記肯定是他留下的！這麽說來，林楓千萬年前就和畫道神打過仗？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路路通則是一臉驚歎，搖著頭說道
    “神界也真是奇葩！畫道神消失了千萬年，竟然沒人去尋找他的蹤跡？難道真神們都不在乎他的死活嗎？”他實在想不通，一尊真神消失了這麽久，神界竟然沒有任何動靜，這也太反常了。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的風沙突然停了。
    原本呼嘯的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似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空氣中的土腥味也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古老而威嚴的氣息，像從地底深處湧出來的潮水，瞬間籠罩了整個古戰場。
    緊接著，一道蒼老而厚重的聲音，緩緩在眾人耳邊響起，那聲音帶著千萬年的滄桑，像是刻在時光裏的印記，每一個字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誰說無人尋找？本座在此，已經等待你們千萬年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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