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刀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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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老波是一個慈祥的父親,他需要一大筆錢,這筆錢能讓他把女兒帶離這塊令他傷心欲絕的土地,這塊讓他成為大毒梟頭號幫凶的土地。
    有個神秘人物承諾要給他一大筆錢,多得足夠他到泰國安享餘生。他已經收到了定金,定金已經遠遠超過他當年蓋房子掙到的錢。
    半年前他在華欣(泰國王室避暑夏宮)物色了一個富商打算出售的老別墅,他把定金即刻打到富商的賬戶上,除了房子歸他,還剩下足夠的錢把環繞別墅周圍的土地買下來。
    他即將親自擔任設計師、監理師,擴建一棟高端度假酒店。這些來曆不明的黑錢將被洗白,還能產生正當收入和豐厚的利潤。
    當然,他需要做一件值得別人付大價錢的事情,就是背叛岩糯。
    這倒不需要智慧,隻需要把道義拋諸腦後。浮士德把靈魂出賣給魔鬼,換取了知識和青春。他刀老波出賣魔鬼,換取巨額財富,沒有什麽好愧疚的。
    賊和賊是基於利益合作和翻臉的,講道義的人不配當賊。
    這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如果失敗,結果必然是被滅門。刀老波這點危機感還是有的,他見識過太多次岩糯睚眥必報的手段了。
    幸好,來執行任務的鼯鼠有著冷靜的頭腦,計劃得天衣無縫,還具備獨闖虎穴的勇氣。
    刀老波把所有關鍵的細節提供給鼯鼠,他們是一見如故的拍檔。但即便聰明如鼯鼠,也想象不到他隱瞞了一件事,一個驚天的陰謀。
    他向岩糯告辭後,離開了大宅院。
    刀老波當然想不到,岩糯現在隻是受了重傷,鼯鼠沒有殺他。這不重要,他已經完成了他的工作。至於鼯鼠,刀老波從不懷疑這幾個人的專業水準,尤其是他們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職業操守。
    涼亭外下起暴雨。
    密集的雨點擊穿了湖麵,擊打著大片山林,山穀裏響徹著雨聲和雷聲。
    涼亭下,一個黑影從水庫裏慢慢鑽上水麵,沿著涼亭下方十幾米筆直的的石壁敏捷地向上攀。
    雨點密集地擊打在湖麵,掩蓋了攀爬發出的聲音。
    這個人躍上涼亭的時候,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他大步走向刀老波。刀老波像見到鬼魅一樣麵對他的那刻,神情瞬間從驚愕轉為恐懼。
    “你、”,話音未落,刀尖已經刺穿了刀老波的心髒。
    線人刀老波臨死前最後看到的是閃電光照耀著他頸部噴出來的血線。
    教官反複強調過:不要對任何線人的死亡有憐憫之心,從他們打算成為這個角色起,已經注定了不能善終的命運。區別隻是他得到他希望的好處沒有。
    鼯鼠不用摸就看出刀老波已經成為一具屍體,刀老波身上被刺的兩刀都是致命傷。
    那是一把長刃泰刀,刀手的刺點非常專業、狠辣。
    刀刺進去身體,人摔倒前就被拔出來,速度非常快。他試著淩空比畫了一下,先用左前臂反手向對方臉部打去,任何獵殺目標都會本能地兩手向臉部遮擋,其實這是一個假動作。長刀趁機從右腹部向上穿透,可以避過肋骨,直接從下方刺入心髒。
    看得出來,這致命的第一刀下去刀老波已經死了。
    脖子上的傷口是從右側刺去,穿過脖子,在左側穿透,血從脖子兩側同時流出來,那個刀直接刺斷他的右頸動脈,血還在噗噗地冒,看起來被殺的時間不超過三分鍾。
    閃電光照亮了刀老波扭曲的臉和半睜著的眼睛。
    他見過“獨狼”用這種刀法殺人,他們組隻有獨狼能留下這種速度的刀痕。但“獨狼”已經死了。
    莫非上麵還派了另一個戰術小組?想到這點,他感到不寒而栗。
    刀老波隻相信獨狼和他,畢竟接觸了一年。
    每次見麵,鼯鼠雖然不說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刀老波總是在跟獨狼竊竊私語的時候拿餘光掃視他。
    中午進城前的短暫接觸幫了他大忙,刀老波繪出建築師一樣精確的地形圖,使他找到了突破點。
    叢林裏跳出三隻大猩猩,迅捷地相互追逐,最後在鼯鼠身邊旁若無人地互相毆擊、打鬥,發出憤怒的“啾啾”聲,估計是在爭奪配偶。
    他蹲在刀老波的屍體前,對身邊的猩猩們無動於衷,事情變得越來越混亂。
    以前隻有他和獨狼知道這裏,今天下午他打過電話給北京,提及這個接頭地點。顯然北京那幾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獨狼已經死了。
    想到獨狼,他想起那個秘密:獨狼有個孩子在崖渡。
    三個月前,獨狼把一個崖渡的女人送到小木屋,讓阿美幫忙照看一下,自己就出去了。女人隻呆了兩個小時,吃了午飯,獨狼回來把她帶走了。
    這個女人告訴阿美自己住在崖渡城裏,在政府賓館當服務員。
    女人帶著一個吃奶的男嬰。孩子一定是獨狼的,他才會把女人送到小木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安全屋。
    獨狼這是一個挺大的失誤,鼯鼠想,他不應該把秘密隨便泄露給阿美。
    他沒有告訴阿美,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女人是個毒蟲,中毒很深的毒蟲。
    以獨狼的工作性質,幫女人搞到足夠的免費海洛因是舉手之勞,但在鼯鼠看來,這隻能把她往死亡之路送得更快。
    事後一連串的事故證明鼯鼠當時的想法純屬自欺欺人,他以為:隻要不影響執行任務,我才不管他的私事呢!
    “再完美的作戰方案,戰鬥一打響,作廢一半,”名將陳賡的說過,“另一半在隨機應變中產生。”
    局麵很被動,困在敵方的老巢裏,任務沒徹底完成,線人就死了——顯然鼯鼠並不在暗處。
    轉移戰場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搞不到交通工具,整個城鎮已經戒備森嚴,百姓跟岩糯家族同仇敵愾,他根本不能離開這個山林。
    獨狼的孩子在崖渡,鼯鼠決定把他帶走。獨狼救過他命,他要把人情還上。
    鼯鼠垂頭喪氣地回到安全屋,心裏極度煩躁,坐在竹椅上發呆。
    他不說話,阿美就不敢問他。
    她拔開裝著米酒的大瓶子木塞時,發出“嘣”的一聲,鼯鼠的手一下就摸到自己腰間。這個動作被阿美看到了,兩人都露出歉疚的笑容。
    阿美給他倒上一杯米酒,他接過酒,拿杯子的手控製不住地抖個不停。
    阿美坐在地上,輕輕握住他的手說道:“鼠哥,你好燙,發燒了。”
    “哦,是吧?我身上很冷。”鼯鼠想起阿美借錢給他治病的事。
    阿美知道,這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鼠哥也害怕了。
    她默默站起來,在門後撿起幾塊幹木柴,蹲在火塘邊點起柴火,她把一個舊陶罐放上去,燒好開水要讓鼯鼠多喝點。
    鼯鼠不是害怕,他知道抖是因為自己的焦慮症發作。
    幹這行時間長了,他有嚴重但間歇發作的焦慮症和抑鬱症。刀老波死因是個謎,意味著有一頭不知名的野獸在暗處悄無聲息地盯著他,隨時發起致命一擊。
    他強行鎮定下來。他想坐在火塘邊上熬個通宵,腦子裏梳理一下線索。
    思考的結論是:今晚發生的事找不到任何邏輯。